杭州被誉为“人间天堂”,今年这座城市更是出尽了风头,成为世人瞩目的地方。不过,过去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美丽的西湖,破烂的杭州。西湖之美在于山水,而杭州之破在于城市。要不是近一二十年的快速发展,杭州“破烂”之名还得延续下去。
鲁迅是浙江绍兴人。绍兴距杭州不过60公里,即便在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也不能要遥远来形容,更何况杭州是省城,可鲁迅从来就没喜欢过杭州。1924年,听说雷峰塔倒了,鲁迅写下《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他在文中写道:“(雷峰塔)破破烂烂的映掩于湖光山色之间,落山的太阳照着这些四近的地方,就是‘雷锋夕照’,西湖十景之一。‘雷峰夕照’的真景我也见过,并不为佳,我以为。”
至于为何不喜欢杭州,在1928年写给友人的一封信里,鲁迅说了一点原因。他说:“至于西湖风景,虽然宜人,有吃的地方,也有玩的地方,如果流连忘返,湖光山色,也会消磨人的志气的。如袁子才一路的人,身上穿一件罗纱大褂,和苏小小认认乡亲,过着飘飘然的生活,也就无聊了。”在鲁迅看来,湖光山色会消磨人的志气,而他是一名斗士,当然不能过这种“无聊”的生活,对杭州自然就得敬而远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原因。
1928年,浙江省政府曾通缉过鲁迅,指他是“堕落文人”。既是如此,鲁迅当然要远离杭州。他在北平、厦门等城市都居住过,最后定居在上海,唯独没有在杭州住过。不仅自己不喜欢杭州,就连友人要搬去杭州,他也会劝阻。得知同为浙江人的郁达夫要从上海搬往杭州时,鲁迅甚至写下一首诗《阻郁达夫移家杭州》,以诗相劝:
钱王登假仍如在,伍相随波不可寻
平楚日和憎健翮,小山香满蔽高岑
坟坛冷落将军岳,梅鹤凄凉处士林
何似举家游旷远,风波洁荡足行吟
“钱王登假仍如在,伍相随波不可寻”,在这两句里鲁迅里提到两个人,即钱镠和伍子胥。伍子胥是春秋末期吴国的大夫,被封为“相国公”,钱镠是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的国王。这二位前后相差了1200多年,鲁迅完全是借古讽今。钱镠虽然早已死去,可仍旧像活着一样,言外之意就是钱镠阴魂不散,钱缪式的暴君依然存在。伍子胥忠于吴国,却为残暴的吴王所杀。在鲁迅看来,这样的故事更像个神话,早就没有伍子胥这样的人了。
“平楚日和憎健翮,小山香满蔽高岑”中的“健翮”指的是高飞搏击的鲲鹏,暗喻坚强奋斗之人,“高岑”与高山词意相近。“平楚日和”与“小山香满”指的是西湖的自然环境,正好是一春一秋。鲁迅想提醒郁达夫,若在“平楚日和”与“小山香满”中流连忘返,你一定会忘记自已是“健翮”,也成不了“高岑”。
“坟坛冷落将军岳,梅鹤凄凉处士林”,这两句中有两位宋代名人,一位是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另一位是北宋高士林和靖(林逋)。岳飞是武将,林和靖是诗人,一文一武。西湖边北山路上的岳王庙,如今游人如织,可当年却是一片荒凉。林和靖因孤傲而隐居在杭州孤山。他终身未娶,广种梅树,放养白鹤,自称“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不仅岳飞坟前无人凭吊,林和靖之墓也是一样无人问津。鲁迅想借此告诉郁达夫,这样的地方真不值得去。
“何似举家游旷远,风波洁荡足行吟”,如果郁达夫实在想离开上海,鲁迅建议他不如举家去远方旅游,那里“风波洁荡”,尽可以边走边吟。“边走边吟”暗喻从事文学创作活动。至于“旷远”是何处,鲁迅并没明说。不过,有学者认为鲁迅指的是苏联。
郁达夫是鲁迅的挚友,可他并没听鲁迅的话。不是不给鲁迅面子,而是囊中羞涩,他既没去远方旅游,更买不起上海的房子,可他答应过王映霞,要给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不过,后来郁达夫才明白自己干了一件大傻事,不是不该搬去杭州,而是不该娶王映霞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