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曾经是国家的最高机密
他一生充满传奇
他曾是逃亡十年的烈士遗孤,当过小政治犯、小乞丐
他也是我国核潜艇首任总设计师、中国核动力事业的开拓者和奠基人
他有着怎样的故事?
7月30日,本周六晚22:00,凤凰卫视中文台《皇牌大放送》将为您放送《铸剑者——中国核工业先驱彭士禄》,从彭士禄跌宕曲折的一生,一窥中国核动力事业的兴起与发展。
从烈士遗孤到留苏青年
彭士禄,1925年,出生于广东省海丰县,他的父亲彭湃为他取名彭赤湿,意为革命的后代。在彭士禄两岁时,彭湃创建了海陆丰革命根据地,在全国最早打出苏维埃的旗帜。毛泽东称彭湃是“农民运动大王”,瞿秋白说,“彭湃同志是中国农民运动第一个战士”。
1927年,彭士禄的母亲蔡素萍背插着“共匪苏维埃妇女主席”的标签,被国民党押往海丰老头车刑场。牺牲时年仅31岁。
此时,不满3岁的彭士禄,形成了他一生中最早的记忆——逃亡。
彭洁 (彭士禄女儿):
当时他就记得奶妈背着他逃跑,然后告诉他不许哭。
资料:彭湃和两个儿子合照
这是彭士禄与父亲彭湃唯一的一张合照。旁边是彭士禄的哥哥彭绛人,在这场逃亡中不幸去世,年仅5岁。
母亲牺牲后的第二年,父亲彭湃也遭到叛徒出卖,在上海唱着国际歌英勇就义。
父母牺牲改变了彭士禄的一生。彭家的小少爷成了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姓百家姓的孩子。
父母牺牲后,彭士禄经历十年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终于在13岁那年,被护送抵达延安。
叶向东 (曾任彭士禄秘书):
到了延安以后,没两天毛主席就见了彭士禄,然后轮流地叶帅、贺龙经常见他,拉他到家里吃饭。彭部长记得很清楚,他说周总理跟他长谈了好几次,最重要一点,周总理反复强调到延安要好好学习,以后继承爸爸的遗志。蔡畅也老来看他,而且蔡畅告诉他,“你学习知识,用知识建设新的国家,一定要做到这一点,就报答你爸爸了”。
彭士禄80岁的时候还跟我说,蔡妈妈的话在他心里牢记了一辈子,他搞核潜艇,搞核电站,他对得起蔡妈妈了。
1951年,24岁的彭士禄以优异的成绩通过留苏考试,前往苏联喀山化工学院机械系学习化工机械专业。
资料:美国鹦鹉螺号核潜艇试航
就在彭士禄留学期间,美国军事界发生一件大事。1954年,美国鹦鹉螺号核潜艇试航成功,仅用高尔夫球大小的铀块做燃料就能一次航行6万海里。
同一年的秋天,在中国广西富钟,地质勘查人员发现中国首块铀矿化物,并把它送进了中南海。1955年1月,中央作出了建立和发展我国原子能事业的战略决策。1956年,彭士禄与另外4名同学,被派往莫斯科深造。
20世纪50年代初期,彭士禄在莫斯科红场留影
因为彭士禄留苏期间学习成绩好,党组织决定让他去学核动力。
1958年4月份,彭士禄在苏联以全优成绩完成了原子能核动力专业学习,回到祖国。
核潜艇先驱者
1958年6月27日,聂荣臻元帅向国务院和中共中央提交了一份标有“绝密”字样的报告,这份报告很快在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邓小平等人的办公室桌上转了几个来回,最后,带着几位领导人的批示重新回到了聂荣臻元帅的办公桌上。
这就是聂荣臻亲笔以自己的名义起草的《关于开展研制导弹原子潜艇的报告》。自此中国核潜艇研制列入中央专委的重点项目。
也就在同年的4月份,在苏联以全优成绩完成了原子能核动力专业学习的彭士禄,刚刚回到祖国。
20世纪50年代中期,国际核技术和核武器发展迅猛,英国爆炸了原子弹,美苏爆炸了氢弹,苏联建成第一座核电站,美国“鹦鹉螺号”核潜艇正式服役。
然而,当1959年,赫鲁晓夫访华,周恩来和聂荣臻向他提出核潜艇技术援助问题时,赫鲁晓夫却说:“核潜艇技术复杂,你们搞不了,花钱太多,你们不要搞。”
杨朝勇 (中核集团中国核动力研究设计院原副院长):
周总理听了以后就非常生气地说,“我们要搞”,毛主席讲的是“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
1960年的中国,在核潜艇建造方面所掌握的知识近乎为零。当时无论哪个国家,只要有了核潜艇,就绝对是最高机密。彭士禄手里仅有的关于核潜艇的资料,就是五张从国外报纸上翻拍的核潜艇的照片。还有一个核潜艇玩具模型,是一位外交官从国外商店买回来的。
1960年代初期,中国遭遇3年经济困难,中央决定集中力量搞原子弹、导弹,核潜艇项目暂时下马,只保留一个50多人的核动力研究室,
经过几年的沉淀、筹备,彭士禄形成了我国未来核潜艇研制的一整套设想,他提出陆上模式堆和艇上模式堆同时并进的方案,连营建什么型的陆上模式堆,模式堆如何结构布局都已经想好。
1965年,全国各地的尖端科技人才,建筑工程队伍等8千军民开始陆续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四川西南部的密林深处,他们将在基础设施为零、自然条件恶劣的情况下,建造中国核潜艇陆上模式堆。
为“巨龙”铸“芯”,为大国造“盾”
资料:九〇九基地原貌
四川省乐山市的一处山坳里,有一处神秘的基地。
“成都291”信箱
在基地的一座办公小院的墙上,还挂着一个编号“成都291”的信箱,这个地图上找不到的通信地址,这是基地八千军民与外界的唯一联络方式。
多年后,人们才知道,这里就是中国核动力工程的摇篮,是我国第一代核潜艇所用原子反应堆的第一个试验地——九〇九基地。
九〇九基地分为一号点和二号点,一号点是陆上模式堆厂房,二号点是宿舍、试验和后勤区。
彭士禄初到909基地时,先在二号点搭建“山头指挥部”,任核潜艇副总工程师。他上头并没有总工程师,实际上彭士禄就是总工程师,因为级别不够,只能冠以“副”字。
资料:基地二号点·宿舍、试验和后勤区
资料:基地一号点·第一座核潜艇陆上模式堆厂址
1969年10月,核动力装置大厅进入安装阶段,近万件设备、管道、电缆需要安装,数十个实验室等待建成。彭士禄调兵遣将、指挥成千上万名工人干部、技术人员和解放军战士日夜奋战。
1970年8月30日18时30分,中国第一代核潜艇陆上模式堆主机达到满功率转数,相应的反应堆功率达99%。这也意味着,中国的核潜艇下水指日可待。
四个月后,1970年12月26日,我国自主研制的第一艘核潜艇成功下水。艇上零部件有4。6万个,需要的材料多达1300多种,全部自主研制,没有用国外一颗螺丝钉,我国也成为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潜艇的国家。
然而,彭士禄的任务并没有结束,第一艘核潜艇被命名为“长征一号”,正式编入海军战斗序列之后,他核动力事业的另一篇章也即将开启。
核电垦荒牛
1980年代初期,改革的春风已经吹遍大江南北,自深圳经济特区成立以来,广东地区成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但经济发展了,电力却跟不上,当地的工厂常常每周开四停三。
早在1970年,在909基地刚刚发出中国核能第一度电时,周恩来就针对上海因缺电导致工厂减产作出批示:“华东地区缺煤少油,要解决用电问题,需要搞核电。”之后,代号728工程的秦山一期核电工程立项。1982年,第五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上,中国政府向世界宣布开始建设秦山核电站的决定。
秦山二期核电站全景
在浩瀚的东海之滨,杭州湾入海口处,坐落着我国第一座“自主设计、自主建造、自主管理、自主运营”的核电站——秦山二期核电站。
35年前,62岁的彭士禄徒步爬上这片滩涂地。将秦山二期的厂址选在这里。
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尚处于新旧体制交替,新旧观念和观念办法相互胶着,冲突频发的时期。此时出任秦山核电站董事长的彭士禄还需要肩负改革重任。
秦山核电站选址定点之后,彭士禄坚持首先建立董事会制度,按照国家新的规定授权董事会行使业主职能,对核电站的资金筹措、工程建设、经营管理、安全保障、贷款偿还全面负责。此时的彭士禄,不仅仅是科技工程家,还是一位经济学家。
于洪福 (秦山核电厂第一任厂长):
彭士禄的思路就是开阔。他提出来国家投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能不能把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安徽省三省一市动员起来,共同来投资。我们也学学民营的办法,大家有股份,建成投产也有收益。我跟随他到三省一市跑了不止一圈,几个重点的省份我们又单独去做一些工作。安徽很有意思,他们都说,彭老总,没有钱投资。彭总他不管穷不穷,你不能多出可以少出嘛。所以最后安徽只有2%的股份,当然现在投产了以后有收益了,安徽说那时候我为什么不多投一点呢。就是通过这样子他的工作,我们首先资金问题得到了解决。
结合设计核潜艇和建设大亚湾核电站的经验,彭士禄提出三大控制制度:投资控制、进度控制、质量控制,这套管理思路后来在中国核电站建设中得到广泛应用。
工作上精细,生活上糊涂
资料:彭士禄笔记
在这本被称为“天书”的笔记本里,彭士禄亲笔计算了十几万组数据,有精炼、浓缩的公式和图表,也有各种材料价格数据,外汇市场行情的波动。
彭士禄深夜伏案工作——彭洁摄
彭洁 (彭士禄女儿):
那个时候父亲回到家里来就是搞计算,所以他有一张照片就是我给他拍摄的,就是夜里头,一个夜景,他在那搞计算,伏在桌子上,那是夜里大概一两点两三点的时候,我拍的。他对计算好像特别有格外地钟情,计算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快乐。
随着秦山二期万事俱备,开始投工建设之后,为中国核动力事业倾尽一生的彭士禄终于可以退居二线,享受幸福的家庭生活了。
彭洁 (彭士禄女儿):
我很喜欢这张照片,你看他坐在轮椅上,然后抽着烟,很逍遥很自在,我母亲就这样地推着他,扶着他,就是他身后的默默的那一个人。
彭士禄获何梁何利基金最高奖——“科学与技术成就奖”
2017年,彭士禄获何梁何利基金最高奖——“科学与技术成就奖”,彭士禄接受了奖项,却将百万奖金全部捐献出来,作为人才奖励基金,奖励在核动力领域取得重要创新成就的年轻人。
2020年11月8日,第十三届光华工程科技奖揭晓,彭士禄再度荣获光华工程科技成就奖。
然而,此时的彭士禄已经渐渐走向生命的终点。
彭洁 (彭士禄女儿):
拿到奖金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我们了,但是我们还是尊重他的意见,这个奖是100万人民币,尊重他的意见,我们如数捐献给了中核集团,还是放在彭士禄核动力创新奖里面,继续激励核动力事业,后来人继续奋勇前行。
2021年3月22日,96岁的彭士禄走完了他传奇的一生。他生前曾嘱托家人:“希望能和爱人相伴永远,守望祖国的海洋”。3月30日上午,在晴空万里的渤海湾,伴随着激昂的《英雄核潜艇》之歌,彭士禄及其爱人玛莎的骨灰撒入大海。在这里,他将继续守望着中国的核潜艇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