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巴黎圣母院发生大火,维克多·雨果的小说《巴黎圣母院》也因此销量大涨,一度登上法国亚马逊畅销书榜首。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雨果是一代文豪,被誉为“法兰西的莎士比亚”,《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九三年》等作品都是脍炙人口的名作。
雨果逝世后,法国政府为他举行百万人参加的国葬。在他离世百年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1985年定为“雨果年”。这些至高荣耀在整个世界历史上也十分少见。
文豪、巨人、名家,我们理所当然地将这些称谓加在雨果身上,却不真正了解雨果之为伟人的原因,这些标签也就成了一具空壳,失去了实质性意味。在雨果逝世134周年的今天,已经逐渐遗忘雨果的现代人有必要重新认识这位伟人。
1885年5月22日,雨果逝世,法国人民乃至全欧洲都献上最崇高的敬意。国葬当天,一队人马护送雨果的灵车通过凯旋门,此时四周已聚集起两百多万人,人流从凯旋门所在的广场一直延伸到周围的每一条大街。
每个人都拼命踮着脚尖,甚至爬上路边的梯子和石像,只为目送这位曾经用理想点亮整个法兰西的老人。如此规模的国葬和荣誉,法国至今没有第二个人享有过。
就在雨果去世的这一年,法兰西在经历一个多世纪的革命和混乱之后,终于驶入和平的港湾,新生的第三共和国也逐渐站稳脚跟。毫无疑问,这是雨果等几代文人共同奋斗的结果。但少为人知的是,现今被人们视为“共和国之父”的雨果也曾多次改换门庭,最终从一个反自由派的浪漫主义斗士成长为共和国之父。
雨果的童年在大革命之后的兵荒马乱中度过,经常随着身为将军的父亲四处奔走,平日与母亲朝夕相处,在母亲保皇思想的影响下,也耳濡目染地沿袭了保皇的立场。
他写诗赞颂国王的加冕礼,拥护几经倒台的波旁王朝。当时的雨果离“共和国之父”无疑非常遥远,但仍然是知识圈的焦点人物,他的剧本一经写成,就有人愿意搬上舞台,各界名流都云集巴黎的剧院,整个演出过程都伴随着叫喊和掌声。
但没过几年,雨果所支持的波旁王朝在民众用愤怒筑起的街垒中彻底倒台,中庸的君主立宪王朝取而代之。此时,雨果也改变立场,转而支持新王朝,甚至进入法兰西学院和贵族院。
但命运弄人,雨果支持的新王朝也没有撑多久,最终在一场新革命中退出历史舞台。在那场革命之中,甚至有人在一片混乱中拿枪对准雨果,高喊着要打倒这个“贵族院成员”。
如果那人真开了枪,那法兰西的历史恐怕就将改写。在这场革命过后,民众终于建起了自己心目中的共和国。看着共和国的成立为法兰西带来的变化,雨果也逐渐向共和派靠拢,甚至慢慢地走在了共和派队伍的前面。
电影《悲惨世界》
这个天才活了80多年,在他生命中绝大部分时间里,法兰西都处在复辟、战争、街头抗议不断的动荡之中。其中,革命的最高潮出现在70年代的巴黎公社,在巴黎公社之后,“革命”一词便在法国历史上消失了。
时值法国刚在普法战争中战败,一度因爱国主义而热情高涨的民众顿时陷入颓靡,加之战时食物短缺,人们的不满和愤怒一齐喷发,众多工人与其他平民走上街头,要求巴黎自治,建立自己的政府和议会,并与迟迟不走的德军奋战。
五月流血周
在将德军赶出法国之后,巴黎公社很快又陷入国内的权力斗争,最后在可怖的五月流血周中倒地。在这场血雨腥风之后,新建立的第三共和国有意让人遗忘巴黎公社的存在,不允许这一词条进入教科书,也不允许人们再谈及任何与之相关的事情。
偏偏此时,有人不允许这段历史就这么被扔进“忘怀洞”中。雨果“不识时务”地站出来,要求大赦公社全体成员。但几乎没人响应,在参议院只获得10张赞成票,反对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
但雨果并未放弃。两年后,他在伏尔泰逝世100周年的纪念会上借题发挥,呼吁博爱,再次要求大赦。紧接着在后一年,雨果在参议院发表演讲,但仍然没有获得通过。最后,在雨果为大赦而努力的第四年,当局终于颁布大赦。
法国议会为巴黎公社平反
对于雨果而言,为争取大赦而奔走的4年只是他漫长生涯中的一小部分,简直不足为道。但在当时,与他站在一起的人少之又少,曾经与他一起并肩保卫共和国的战友并没有一如既往地支持他。在近乎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他仍坚持大赦。
自大革命以来,启蒙之子便将自由、平等与博爱作为法兰西的基本原则。但在19世纪一次又一次腥风血雨的洗涤之中,人们似乎已经遗忘了博爱,但雨果没有。
他将博爱视为不可打破的原则,这在那个革命不断的年代略显天真。但就在这种天真想法的驱动下,他不允许当局理所当然地驱逐巴黎公社成员。也正因此,后世将雨果评价为法兰西的良心。
雨果在流亡海外之时,还不忘帮助其他生活更为艰苦的流亡者,为流浪儿童提供免费晚餐。他平日生活节俭,会记下每天的每一笔账,但在帮助人上却从不吝啬,助人的开销甚至占了日常开销的三分之一。
《悲惨世界》将焦点放在了穷苦大众身上
他在议会里振臂高呼,奔走在街巷之间,践行“自由、平等、博爱”的大革命遗产。尽管在他的前半生,建立一个共和国还不是他的理想,但一旦他转向共和,便从未离开,并与一群和他一样的知识分子,为法兰西的未来不懈奋斗。
雨果、巴尔扎克、福楼拜、托克维尔,这些同时代的文人无一例外地思考政治,也积极地参与到政治中去。在“知识分子”一词尚未存在的年代,他们已然成了不折不扣的知识分子,“以批判为己任,为公义而发声”。
他们在议会里成立党派,甚至成为首相。有人像雨果一样,因为持有不同的政治意见而被放逐;也有人如基佐,因为立场刚好符合当局需求而手握大权。法国著名史学家米歇尔·维诺克的《自由的声音:大革命后的法国知识分子》,便细致描绘了这个时代杰出文人的群像。
不同于其他时代的知识分子,法兰西19世纪的这群文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走出去”。他们不甘待在书斋里评价国家大事,而是要走到权力的中心,用双手践行自己的政治理念。他们喜欢走上街头,观察蜗居在社会角落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比记者更善于捕捉社会话题,用坦诚且犀利的语言直击每一个社会问题。
现今,我们似乎越来越难说出“理想”这个词,甚至有嘲笑崇高的倾向,漠视那些曾为我们的今天做出莫大贡献的伟人。但如果没有他们点亮火炬,我们至今仍将生活在一篇黑暗之中。今天,就让我们借雨果逝世134周年的契机,走进《自由的声音》,重新找回燃情岁月的光荣与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