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8.0级地震席卷了四川。这是一个黑暗的日子,无数鲜活的生命在短短几秒之间被吞噬,在天灾面前,人类如此脆弱。
地震发生的时候,四川东汽中学的谭千秋老师和往常一样给学生们上课,课堂很安静,但突然之间,吊灯剧烈地摇晃起来,大家站都站不稳,这个时候谭千秋意识到,地震来了!
年少的学生们被突然到来的天灾吓蒙了,谭千秋对学生们说:“快,往操场跑!”在谭千秋的催促之下,学生们涌向楼梯,拼命冲出教室,他们在和死神赛跑。谭千秋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始终站在讲台上,指挥学生撤离,时间紧迫,楼房已经开裂,碎石瓦砾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吊灯砸在地上,碎成一片。
这座楼房很快就要彻底倒塌,留给谭千秋逃生的时间不多了,但是他清楚地看到,有四个学生还没有跑出去。天花板砸下来的前一刻,谭千秋把四个学生用力推到课桌底下,然后自己扑在了课桌上,张开双臂死死护住了他们的学生。
四个学生之一的刘红丽回忆过当时的场景,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拼命往外冲,他们四个跑得不快,一直没能走出教室门,眼看楼就要坍塌,刘红丽听到谭千秋老师在讲台上喊:“不要慌,躲到桌子底下去!”刘红丽大脑一片空白,她匆匆忙忙钻进桌子底下,然后她看到谭千秋冲了过来,随后,地动山摇,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他们四个拼命地呼唤谭老师,但是谭千秋却再也没有任何回应,5月13日下午五点,救援队赶到了东汽中学的受灾现场,当他们移开压在废墟上的石板时,他们看到谭千秋老师伏在一张课桌上,他的整个身体像弓一样弯曲着,双手牢牢压着课桌,后脑勺被石板砸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凹陷,压在他身上的石板足足有三吨重。
课桌下面,是他的四个学生,学生虽然受了严重的惊吓,但是都没有生命危险,是谭千秋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这四个学生。
在场所有的救援人员都不由地红了眼眶,救援队赶忙通知了谭千秋的妻子张关蓉,张关蓉一直没有找到丈夫的下落,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但是当她真的听到这个事实,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悲痛,张关蓉在谭千秋的遗体旁边痛哭失声,几度昏厥。她不明白,昨天,丈夫还是活生生的出门上班,为什么现在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幸存的学生们陆续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不敢相信,谭千秋老师是那么好,那么优秀的一个老师,为什么上天要夺走他的生命?
那天中午,是谭千秋给学生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那天,谭千秋讲的课文是《人生的价值》,课文的结尾是这样写的:“如果人生真有意义与价值的话,其意义与价值就在于对人类的发展承上启下,承前启后的责任感。”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学生们或许并没有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重量,但是谭千秋一定是理解的,他知道人生的意义和责任,他也用自己最后一刻的行动证明了这句话,他是个伟大的人。
2008年5月17日,人们将谭千秋老师的遗体送回了他的家乡,谭千秋的故乡祁东县,人们自发走上街道,为谭千秋送行,他们手中的蜡烛照亮了昏沉沉的夜空,城市的街道上布满了人们为谭千秋准备的鲜花蜡烛横幅,今夜,英魂当归故乡。
即便是陌生人,也会感到彻骨的悲伤,更何况谭千秋朝夕相处的家人。丈夫离去之后,张关蓉很长一段时间,精神都是恍惚的,有时候一觉睡醒,还以为曾经发生的一切都是梦,灾难并没有发生。但是,灾难的确发生了,谭千秋再也不会回来了。
谭千秋有两个女儿,当时他女儿谭君子在北京大学读书,小女儿谭仙子才一岁多,根本不记事,或许连父亲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张关蓉在谭仙子小时候很少提起谭千秋,她想,自己和大女儿已经为这件事情痛彻心扉了,谭仙子什么也不记得也好,不记得,就不会为此难过了。
大女儿谭君子和母亲一样,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父亲死去之后的那几天,谭君子几乎没有睡过一次觉,一闭上眼睛,就梦到已经离开的父亲,然后猛然惊醒。她已经记不清,那段日子,她是如何硬生生扛过来的。
在谭千秋的遗体被发现之后,人们在他衣兜里找到一张旧照片,那是谭君子小时候的照片,他是一个慈爱温和的父亲,心中挂念着自己的孩子。谭君子在殡仪馆看到了那张照片,那一刻谭君子泣不成声。
但是,逝者已逝,生者还要坚强地活下去,当记者询问谭君子有没有想要对父亲说的话,谭君子强忍眼泪说:“在父亲去世的日子里,我想对父亲说,我们现在过得很好,很开心,您不要担心,我们的生活已经恢复了平静,我们可以正常的生活。自己将来一定会好好学习,有可能去往美国深造学习。”
好好生活,这是对死去之人最好的告慰,尽管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无法消散的,但是谭千秋的家人依然在努力向前看。张关蓉和谭千秋本是一个学校的同事,给谭千秋办完丧事之后,张关蓉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春去秋来,讲台下的学生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张关蓉则渐渐上了年纪,生出了白发。谭千秋的老学生们每年都会来家里探望,这些年轻的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只是他们敬爱的谭老师生命停留在了51岁,再也不会变老了。
如果有平行时空,也许谭千秋已经过完了64岁的生日,安静地享受着自己的退休生活,有着平静幸福的一生。而在现实世界,他把自己余下的生命献给了自己最爱的学生,生命是脆弱的,但人性是光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