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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张志和的资料简介(唐朝垂钓高手张志和的传奇人生)


公元761年,张志和刚好30岁,三年守孝期满,妻子程氏又去逝了。人生无常,更坚定了张志和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决心。为了不愿再入仕途,逃避肃宗的寻访,他只带了渔童、樵青,匆匆告别亲朋好友,去寻那游钓生活的理想之地了。

张志和先去了黄山、绩溪等地,然后又重游吴楚山水,但都未找到满意的地方。也许与西塞山有今生的约定,当张志和游历到湖州城西时,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西塞山坐落在西笤溪之上,山势奇峻,树茂林丰;北通太湖的苕溪清澈澄明,蜿蜒流淌,落花伴着流水,鱼儿在水中畅游,溪上点点蚱蜢舟,挥杆垂纶的钓翁,更是怡然自得……当年那“宵梦”里的情境不就是这里吗?此前他就听说湖州山清水秀,位于长江下游的太湖南岸,历来战乱不多,文化高度发展,是有名的鱼米桑茶之乡,更有好朋友陆羽、皎然等一批高士名僧在不远处的抒山、霅溪等地隐居。所以张志和毅然决定在西塞山隐居。

张志和购买了蚱蜢舟,准备了钓具、斗笠、蓑衣,随同当地的渔夫往来于苕溪、霅溪一带,“浮三江,泛五海”,扁舟垂纶,正式开始了清静无为的游钓生活。他自号“烟波钓徒”,并作《自歌》诗:

七泽三湘碧草连,洞庭江汉水如天。

朝廷若觅元真子,不在云边则酒边。

明月棹,夕阳船,鲈鱼恰似镜中悬。

丝纶钓饵都收却,八字山前听雨眠。

诗中阐明了自己在这一年里所游历的经过,最后选择在湖州渔隐的意向。据说肃宗多次派人寻找张志和,一直访到湖州西塞山,看到张志和所作的《自歌》诗,便回复肃宗。肃宗知道张志和不是拿归隐跟他置气讲条件,这是玩真的了,只好怅然作罢。

高手在民间。张志和虚心向那些富有经验的钓鱼翁学习各种钓鱼技巧。岸边钓台垂钓法、浮江泛舟垂钓法、空钩抛竿垂钓法、配置香饵垂钓法;如何顺应时序更迭寻找最佳钓场、采用适合钓法,他都了如指掌,娴熟应用。五年的游钓生活,他驾舟纵棹、抛竿收纶,在长江白浪里自由出没,好不自在。从某种意义上说,钓鱼者也是鱼。张志和就是一条桃花春水里任性游动的鱼……

走进《渔歌子》,我凝神静气,用心去领略张志和游钓生活的精彩画面——

此时是江南三月,西塞山前,春水荡漾,桃花盛开,白鹭盘旋在碧空之上,回游产籽的鳜鱼在西苕溪的急流里嬉戏游玩,涌动着生命的活力,释放着春的生机。这是钓鳜鱼的最佳时节。张志和驾着蚱蜢舟在溪流里挥竿收纶,俯仰顿挫之间,一条条鳜鱼随钩出水。钓性正浓,天空飘起细雨,张志和戴上青色的箬笠,披上绿色的蓑衣,继续垂钓。尽管清风裹挟着绵绵细雨,尽管樵青在岸上挥手喊回,他也不让渔童挪动扁舟,真是乐而忘归……

此时是夏秋之际,张志和让渔童驾舟来到霅溪长满芦苇的河湾,准备钓些时日。船上备的干粮吃没了,就来到附近的松江蟹舍钓友家里,主人已备好了粗茶淡饭,大家席地而坐,推杯换盏,开怀畅饮。这个季节适合夜钓,张志和在酒酣之中又乘舟回到霅溪湾,凉凉的夜风吹过,枫叶婆娑,芦花曼舞,他手把鱼竿,抛钩入水,醉靠船舷,静待鱼儿上钩。渺渺夜空,扁舟一叶,张志和的内心竟无一丝寒意……

白天在烟雨中垂钓,夜晚露宿于芦花丛中抱月而眠的张志和,在自然山水、万物风光的浸润下,思接千载,纵横闭阖,精神世界也日益丰富起来。在游钓之余,开始撰写《玄真子》。历时三年,《玄真子》十二卷撰写完成,主要用假设寓言问答方式,论述了天地造化,有无、方圆、大小等哲理问题,是对《道德经》的具体解释,玄理哲思,深奥难懂。张志和又改自称为玄真子,并作《滥仙》诗以自嘲:

鱼虾接海随身足,稻米连湖逐岁丰。

往来客旅休相问,我是江湖一滥仙。

对于古今渔隐之士,常有正反两方面的评价,正面不必累述,反面评价或是“仕途受阻、消极躲避”,或是“以隐为进,静待时机”,或是“作表面文章、沽名钓誉”等等。对于张志和渔隐行为,时人也有质疑之声。实事求是说,张志和的渔隐也经历了思想嬗变的一个过程。

当初张志和选择游钓生活,是为了躲避朝廷各种势力倾轧,躲避肃宗让他重入仕途。“隐”与“访”是相对的,没有“访”,就是真隐了。肃宗非常器重张志和,多次派人四处寻访,张志和在躲的过程中内心也是很自足的,毕竟有皇上罩着,感觉不一样。可惜游钓的第二年,玄宗、肃宗相继驾崩。听到消息的张志和不禁怅然,也发出“翻嫌四皓曾多事,出为储皇定是非”(出自张志和《渔父》诗)的慨叹。据此有人就说张志和也是摆姿态,一心想要皇上召他回京。

其实作这首诗时肃宗已经死了,活着时都拒绝了,怎么死了还想回京做官呢?从张志和的自号上分析,初为“烟波钓徒”,接着改为“玄真子”,又自嘲“滥仙”,这些自号还透露着士大夫的闲情逸趣,还没把自己当作一名真正的渔夫。张志和游钓生活的第五年,家里一场突如其来的不幸遭遇,让张志和结束了浮江泛海的生活,随后经历了十年闭门不出的世俗山村生活,他才彻彻底底地蜕变成地道的钓鱼翁。所以当颜真卿给他新造蚱蜢舟时,他高兴地说:“浮江泛家才是我这‘山村野夫’的幸福生活啊。”

那么,张志和家里究竟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元765年,张志和在湖州隐居第五年。一天,二哥张鹤龄一路奔波来到西塞山,见到张志和开始哭诉:代宗即位后,把赤山镇改为县治,为祁门县,把祖基德顺堂占领用来做县衙,他们想尽办法也没用。志和的妻子李夫人受此打击又去逝了……自己的老巢被占了,还敢怒不敢言,这种倍受屈辱又无可奈何的心境击倒了超然世外、洒脱自如的张志和,他怆然写下《平原留题》:

沧海人间别一天,只容渔父钓青烟。

谁知万顷烟波险,亦有比来留汉船

张志和被复杂沮丧消极悲观的情绪笼罩着,写罢这首诗,脸色木然,一言不发。张鹤龄看到张志和受家里变故刺激太大,恐怕无法照顾自己,浪迹不归,就把他带回了会稽东郡山阴县,修筑了茅斋,跟志和二嫂徐氏搬过来,悉心照料。此时的张志和神情恍惚,似疯非癫,身披一张大布作为衣物。其嫂徐氏帮他先做了一件衣服,好说歹说让他换上,结果十年都未曾脱下。

经过一年的调养,张志和慢慢地从悲观消极的人生中醒悟过来,脱胎换骨,返璞归真,彻彻底底抛却了功名利禄,彻彻底底放下了士大夫的身份,静下心来,心如止水,开始撰写《大易》十五卷。最可贵的是他真正把自己看做乡村的一份子,主动参加乡里活动,疏浚河道时,他“执畚就役”,卖力干活,乡里人称他为“掏河夫”,他很高兴大家这么叫他,从无忤色。

十年里,张志和知足常乐,随遇而安,他“门隔流水、十年无桥”,就住在那儿,一点与俗世相连的余地都不给自己留。陆羽、裴休来看他,涉水而入,问他门隔流水会有什么人往来啊!他答称:“太虚作室而共居,夜月为灯以同照,与四海诸公未尝离别,何有往来?”十年闭门不出的张志和又创造出了所有文人心向往之的最清雅的桃花源。此时他内心小宇宙彻底清澄,境界高远。这种“高远”只待一个天缘巧合的契机,凌空出世,让人感知但却无法企及。这个契机就是大历九年八月的那一天,在韵海楼上,他高歌《渔父词》,完成了他一生中最为精彩的华章,其中《西塞山》一词是他留给人间最美的27个字,这27个字足以让他烛照青史,千年不老……

大力九年十月,颜真卿赠给张志和的新蚱蜢舟建成,开了一个简单的落成入水仪式,仪式上颜真卿和了然分别作了一首诗来记述这件事。张志和倒是没有唱和,急急地驾舟与朋友作别,开始了他第二段游钓生活。但这段游钓生活到同年冬十二月,因张志和在莺脰湖上意外溺水而亡(当时说他得道飞升了)而永远画上了句号。

当时颜真卿到访西塞山,不见张志和,便东游平望驿。张志和听说后随后追赶,在莺脰湖畔相聚。挚友再聚首,气氛热烈。志和好道,平时亦有修炼,乘着酒劲,他又给大家表演“水戏”。《太平广记》、《续仙传》这样记载:“志和铺席于水上独坐,饮酌笑咏。其席来去迟速,如刺舟声。复有云鹤随覆其上。真卿亲宾参佐观者,莫不惊异。寻于水上挥手,以谢真卿,上升而去。”“升仙说”自是后人美丽的愿望,已参透万物的张志和不会一味追求得道升仙。生死无常,不经意间,他以这种独特的方式为自己的生命作了注解。我想他飘然入水的刹那,一如西塞山上悠然飞落的桃花,无私无欲,顺水漂流……

再说说《渔歌子》,写成后49年(公元823年)传到日本,嵯峨天皇十分推崇,率群臣效仿张志和作《渔歌子》。这次神社宴唱,对后来日本的词学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现在,张志和的《渔歌子》和张继的《枫桥夜泊》一起列入了日本教科书。近代词学家夏乘焘对此高度评价:

谁唱箫韶横海去,扶桑千载一竿丝。

“一竿丝”,多么立体多么形象,那是一千多年前烟波钓徒手执的丝线啊,他轻轻一甩,便深植于历史的长河,任时光老去,那丝线依然率性浮沉,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