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一生志在四方,足迹遍及大江南北,“达人所之未达,探人所之未知”,所到之处,探幽寻秘,并记有游记,记录观察到的各种现象、人文、地理等状况。
徐霞客在旅途中,广交朋友,如云南纳西族土司木增、静闻和尚、黄道周、钱谦益等。徐霞客最重感情,忠肝义胆,对人一片至诚。
刎颈之交静闻
徐霞客友人静闻是浙江天台迎福寺莲舟上人的弟子,“禅诵垂二十年,刺血写成《法华经》,愿供之鸡足山”。
崇祯九年,徐霞客开始壮烈的万里遐征,他邀静闻和尚结伴同往云南鸡足山。静闻和尚希望将自己刺血写就的《法华经》献给鸡足山,以表达对佛教圣地鸡足山的崇敬之情。
两人一路结伴经过浙江、江西、湖北。他们“晓共云关暮共龛,梵音灯影对偏安”,彼此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崇祯十年,徐霞客与静闻抵达湖南衡州府(今衡阳市)境内,在湘江船上遭遇强盗,静闻和尚受伤落水,不惜生命而擎《法华经》于头顶。
同年六月,在广西境内,静闻病倒了。徐霞客一边搜奇访胜,一边设法照顾病人。静闻病重,徐霞客不惜重金为他雇马、雇车、雇轿子。不想静闻被奸诈的轿夫丢弃在天妃庙里,徐霞客好不容易找到静闻,见其病重,不宜搬动,只好暂时留在庙里,并找大夫为他治疗。
徐霞客见庙里的和尚不可靠,不放心把钱给他们,便决定自己亲手给静闻买蔬菜和做粥用的绿豆杂米。和尚赚不到便宜,就挑拨、蛊惑已经处于谵妄状态的静闻,说徐霞客不爱惜静闻的生命而吝惜钱财。徐霞客不顾静闻的误会和和尚的恶意伤害,仍然买了绿豆、蔬菜去问候、照顾静闻。
静闻病体一直未愈,到南宁之后,已虚弱不堪,虽经多方医治、调养,仍不见起色。一六三六年六月初八,静闻和尚病卧广西南宁崇善寺,病情拖延数月。
三个月后,徐霞客不可能停止游历,却又要照顾病人,旅途的艰辛超乎平时。于是,他想让静闻继续留在崇善寺养病,自己和仆人先行。
这天早晨,徐霞客特意到崇善寺与静闻告别。
徐霞客知道静闻畏惧寺庙里窗户裂缝中透进来的寒风,而僧人云白屡次答应修整窗户却仍然没有修好。于是,趁船还未发的时候,徐霞客赶紧又拿了些钱送到寺里交给静闻,让他请人修理,并几乎将所有的钱都留给寺里的和尚,托其照顾静闻。
徐霞客本意想游历一段时间再来这里与静闻相会,就算静闻有了不测,他也要来这里带走静闻的骨灰。静闻则渴望自己能活下去,他想,如果自己身体好了,不一定要等徐霞客回来,自己可以走向鸡足山,实现理想。因此,他恳切地要求徐霞客留下布鞋、茶叶等物。徐霞客对他说:“你能起床行走时,我会回来等你一起出发。何必今天一定要拿到这些东西呢?”
慧禅也帮着再三开导,静闻还是不能释怀。这时船已快要出发了,而且徐霞客还要赶着到旅店里去取钱,然后送到天宁寺的僧房去,交给在那里的宝檀,只好告别静闻。
船行数里之后,徐霞客辗转反思,想到静闻坚持不已地索要布鞋和茶叶,大概是他希望自己能够康复,独自前往鸡足山。徐霞客进一步想,如果自己下次回到这里,遇不上静闻,不是自己的本心;如果预料静闻一定会病死此地,自己下次来携带他的骨灰,又不是静闻的心愿。思来想去,放心不下,徐霞客最后决定将布鞋和茶叶送给静闻。
于是,徐霞客决定重新回到崇善寺,他登上岸往东行数里,走过白衣庵西边的大桥,进入崇善寺,已是日薄西山了。徐霞客在日色苍茫之中与静闻告别。大概双方都有永诀的预感,遂难舍难分。然后,他急忙出寺,步行五里,到船上时已经天黑,外边已辨不清颜色了。
徐霞客后来在《哭静闻禅侣(五)》中追述这一情景:“别时已恐无时见,几度临行未肯行。”这一别果然成了“永诀”。第二天,即崇祯十年九月二十四日,静闻凄凉地死在崇善寺,寺里的僧人竟然连棺木都未给置办,就草草将其火化。
徐霞客于当年十二月初十回到离别七十五天的南宁,到崇善寺打听静闻临终情形,得知静闻“一定要埋骨于鸡足山”的遗言,于是准备携带静闻的遗骸同行。
寺里的和尚为了瓜分静闻留下的佛经和衣服,与旅店老板勾结,百般阻挠刁难徐霞客,甚至威胁说要谋杀他。徐霞客经过七天的艰难努力,并写了领取遗物的假领条,才得以掘取静闻的遗骸。
“分袂未几,遂成永诀”。徐霞客遵照静闻托付他的将自己遗骸葬于鸡足山的嘱托,背负静闻和尚遗骸和《法华经》,从广西经贵州,进入云南,步行五千余里,经历千辛万苦,终于在一六三八年腊月抵达鸡足山,将《法华经》供于悉檀寺,完成了静闻的遗愿。
崇祯十一年(一六三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在鸡足山僧侣的帮助下,徐霞客将静闻的遗骸安葬并建塔墓。有人铭曰:“孰驱之来,迁此皮囊。孰负之去,历此大荒。志在名山,此骨不死。既葬既塔,乃终厥志。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霞客静闻,山水为馨。”
如今,静闻墓还在鸡足山文笔峰下,是大理白族自治州重点保护文物。徐霞客与静闻生死不渝的友谊,正是徐霞客和静闻崇高品质的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