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诗人余光中刚从大陆到了台湾,那会儿还只是个青年,进入台大外文系三年级就读。一个偶然的机会,写了五首诗在报上发表,其中一首就是日后被大作曲家周蓝萍谱了曲子,被广泛传唱的《昨夜你对我一笑》。这首歌描写初恋的情怀,充满了罗曼蒂克的味道。在那个传统保守的20世纪50年代,初坠情网的人经常都会脱口唱出“昨夜你对我一笑,到如今余音裴裹”这种含蓄优美的情歌,跟时下那种穷吼瞎叫的情歌真是太不一样了。
其实余光中大学二年级就开始写诗,这一写就写了60多年。头发虽然写白了,但是名气也越写越大,台湾的学生不知道他还不行。交个女朋友总得从他的诗里头抄两句,不知道他的诗,那太逊了。因为余光中的作品不但列入了教科书,学生们不得不读,而且还成为各种考试的题目,学生们就更不能不了解了。很多学子,随着余光中的诗一块儿长大。但奇怪的是,余光中的诗好像永远写不老。他所使用的文字看起来浅显易懂,但其实深不可测。有人说这得归功于他的文化底蕴。余光中的诗将美学思考、人文关怀、技巧表现,一甲子风起云涌,熔铸于方寸之间。
不仅是诗,就连在诗以外的散文、翻译、评论、编辑等各个领域,余老师都有一手,只要写出来就掷地有声,只要一出版,那肯定流传久远。
1940年抗战期间,余光中那会儿12岁,就读于四川的教会学校,住在借用民宅的校舍里头。父母亲因为工作忙,不能常常来看他,余光中孤零零一个人,特别想家,尤其想念亲爱的妈妈。于是他就开始写信,每封信贴上一张邮票,好像向母亲倾诉了所有的思念之情。
余光中他成长在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乡愁除了居无定所的家愁,也有着国仇民怨。原籍福建永春的余光中1928年生于南京,童年是在南京度过的。抗战期间全家流亡在江苏、安徽一带的沦陷区里,1938年跟着母亲逃往上海住了半年,又乘船经过香港、越南,然后又到了昆明、重庆,绕了一大圈,最后在重庆跟父亲重聚。
日军铁蹄踏过锦绣江山,断了回家的路,又不能常常依偎在父母亲的身边,十几岁的余光中很不安定,于是用邮票做象征,表达他小时候那一股不安定的乡愁。
后来余光中跟随父母从厦门经香港到了台湾,考进台大外文系,并且开始在报章杂志上发表作品。从台大毕业以后,按照当时的规定,人人都要去服兵役,余光中凭自己所学,在部队做了编译官。
1956年,余光中和范我存女士结了婚,妻子出身书香门第,两人夫唱妇随,和乐融融。余光中是才子,自然多情,那会儿他到了大西洋彼岸,时时思念在台湾的妻子范我存。
算起来余光中曾经三度到美国求学和讲学,第一次在1958年,他的第一个女儿珊珊出生的那一年,他去美国爱荷华大学深造,修习文学创作和现代艺术。太平洋彼岸,每天吃着单调的三餐,在一页又一页的英文书里,思念他的家人。
日军南京暑杀的时候,母亲带着他从江苏逃难。当时距离日军只有几十里地,第二天那个地方就成了沦陷区,惊险万状。
余光中的母亲孙秀君是江苏武进人,晚年在台湾去世,但不得归葬故乡。时间在余光中心里就是单行的路,所有的门都闭上了,没有一扇能让自己回去。
余光中一家当年赴台湾之前,曾经在福建厦门住过一段时间。20世纪70年代,碰巧余光中住在台北厦门街,巷道里头花木扶疏,非常近似厦门的鼓浪屿。诗人兴起了怀旧之感,离开祖国大陆20多年了,可那时两岸关系非常紧张,看来有生之年回大陆绝无可能。就在这种绝望的心情下,诗人饱满的情绪,如同水瓶乍裂,瓶中之水一泻而出。
《乡愁》这首诗,据说就在20分钟之内写了出来。后来有人问余先生为什么才思那么敏捷,短短时间,就写出这么一首好诗。余光中回答:其实不然,写这首诗,我的感情炫酿了20多年,到今天我还记得21岁离开大陆回头看厦门鼓浪屿的情景。
余光中说的话,写的诗,令人感受到大时代之下个人是多么的渺小,只能远望故土逐渐消失在海平线之外。隔绝家园的,竟然只是一湾浅浅的海峡。40多岁的余光中用诗写出了那个时代两岸中国人的苦闷,他的笔风也就此进入另一个更高的阶段。
他早期的诗比较格律化,上承中国文学传统,旁探西洋艺术文化,终于成就了他波澜壮阔、厚重深情的诗风,也使他成为台湾现代诗人的旗手。
他的文学创作在两岸民众之间拥有大批的拥护者,还获得了第二届“霍英东成就奖”。这位在诗歌、散文、评论、翻译各方面,用他自己的话说“创作的四度空间”成就卓著的老人,总计出版诗集21种、散文集11种、评论集5种、翻译集13种,总共加起来50种。不夸张地说,余光中先生,生活在当今,但名字却已经进入了中国新文学的历史。
退休以后的余光中没有休息,仍然笔耕不辍。在《炼石补天六十年》这篇文章里,他自述从年少的“诗孩”写到了“诗翁”。他说,那稚气的少年绝对没有想到,起跳的这颗诗心会一直跳到80岁。60年后坐在窗前写诗,但窗外不再是山,而是茫茫的海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