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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名人故居(无锡:访钱钟书、薛福成,故居是最大的隐私)

文 | 郁震宏

苏痴协会:范红杰、郁震宏


刚进无锡城,太阳准时下班了。到宾馆,放下行李,出去吃饭,大门斜对面就是秦邦宪故居。秦邦宪,就是博古,我们读书的时候,教科书里有的。范红杰说:以后我们专门走一走教科书里的路线。特别好的创意,卖给旅行社,也许可以发财。


绳武堂:钱基博、钱钟书、钱钟韩故居


宾馆的西面,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老街,路过钱钟书故居,门关着,不妨,明天再来。附近有个小酒馆,范红杰点了无锡黄酒,边喝边说:无锡酒,真甜。


说到无锡的甜,想起一句老古话:江阴不动手,无锡不动口。说的是江阴人练拳头的多,无锡人会唱,声音甜。范红杰喜欢昆腔,也喜欢锡剧,只是不太爱喝甜酒,不知何故?


我们晚饭的这条街,过去叫七尺场,现在叫“新街巷”,看起来像大麻镇的北街,很平常。但老底子新街巷的大家族,却都是顶尖级的,学问做得最大的,无疑是钱钟书家族;生意做得最大的,除了荣宗敬、荣德生家族,还有薛南溟、薛寿萱家族,薛寿萱就是荣宗敬的女婿;官做得最大的,是嵇曾筠、嵇璜、嵇承谦家族。短短一条街,富、贵、学一应俱全,随便拿出一个人来,都足以让人的自信瞬间崩溃。


钱、荣、薛三家,因为时代近,知道的人多一些。且说无锡嵇家,故居已经没有了,对他们而言,这很好,毕竟故居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私,要是我,我也不希望有故居。


嵇家出过嵇曾筠(1670—1739)、嵇璜(1711—1794)父子,两代阁老,又均为治水名臣。加上嵇曾筠的父亲嵇永仁,他们父子祖孙三代,《清史稿》都有专传。这种人家,真正是龙虎气象,天下少有。


说到功业,整个清代,汉人父子宰相,全国一共只有五家,分别为桐城张英、张廷玉父子,常熟蒋廷锡、蒋溥父子,无锡嵇曾筠、嵇璜父子,诸城刘统勋、刘墉父子,常熟翁心存、翁同龢父子。苏南地区,竟然占了五分之三,有意思的是,两个小时以前,我和范红杰就在常熟,这一天,官气沾了不少。


范红杰开玩笑说:近代无锡这么多大人物,最终都被瞎子阿炳打败,他名气最大!


薛东汇(1897—1965)故居


范红杰打了一夜掷地有声的呼噜,起来,还是太早了,去钱钟书故居,关着门。往西不远,是薛东汇故居,一栋洋楼,很气派。1919年,薛东汇与袁仲桢的婚礼就办在这里,袁仲桢是袁世凯的女儿,所以范红杰称之为“中国最后的驸马楼”。


往南,到学前街,薛福成故居。薛福成(1838—1894),曾国藩四大弟子之一,光绪初年出使英法意比四国大臣,我们中学教课书里就有他,用不着介绍。百度“薛福成”,出来14400000个词条。百度“郁震宏”,查无此人,这就做人的差距!


问了扫地的阿姨,说是九点开门,时间还早,范红杰说:薛大人还没起床。那就等一等。


九点准时开门,仰头看:西zhao堂。范红杰很严肃地说:这个字读yao,不读zhao,亏你还是个做训诂学的,唉,误人子弟不知多少!


百度,真的是一个好老师。查百度,轺是使者的车子,西轺,也就是出使欧洲。薛福成当年出使欧洲四国,他的随行人员,也都是十九世纪的极品男人,其中就有黄遵宪、钱恂、赵元益。我尤其对赵元益有一种奇怪的偏爱。


赵元益是华蘅芳的表弟,精通医学、数学,翻译有《西药大成》、《爆炸纪要》,看书名,就知道他是一个特别有天下情怀的人,哪像我,写了一本《湘漾里土话考证》,怕被人抄袭发表,放在抽屉里当宝贝。


光绪皇帝题字,这样的宅子,也只有皇帝镇得住。


曾国藩题字,务本堂,想起桐乡张杨园,他家也叫“务本堂”。


寒冬早晨的阳光,透进窗棂,洒在地砖上,无声之美。


我喜欢这样的阳光,静静地驻足一番,不为什么。


范红杰说:放在一百年前,我们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除非来做男仆,打工。


天井的墙上,一幅国画。造房子,九九归一,白墙黑瓦,总是最好的。


庭院深深,不知进出过多少过客,我们也只是过客。


转盘楼,我们叫“走马楼”,拍一圈,气喘吁吁。


看介绍,这是近代江南建筑中体量最大的转盘楼。当之无愧!


数柱子,数不清。范红杰笑:唉,你的数学造诣啊!


这真正是富贵气象,并不是暴发户的炫富,像宋词里说的“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这样的华贵雍容,跟钱有关,也无关。古人说“三世做官,才知穿衣吃饭”,行到此处,觉得是对的。


没有花园,便不成江南门第。


红杏枝头春意闹,一个“闹”字,不独红杏。


才有梅花便不同。


范红杰特别有同情心,说:这么长的过弄,老底子的佣人们,端菜,扫地,走一圈,肯定很累。


想起薛福成的哥哥,薛福辰(1832—1889),两兄弟的名字,吴语读音一样,很奇怪。


薛福辰做过李鸿章的幕僚,与薛福成一样,做官都做到左副都御史,但他以医学著名,曾经给慈禧太后看过病,著有《医学发微》,关于薛福辰给慈禧看病一事,还是近代特别著名的一桩八卦呢,我不喜欢八卦,这里就不说了。


薛福辰批点的《黄帝内经》,我的老师徐树民先生曾送我一本,可惜我没有认真读,无端想起周星驰的名言:“曾经有一段美好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幸好,在薛福成家里,突然有一个念头,回去好好读一读薛福辰的《内经》。


当然,薛福成的《庸庵集》,也要读一读,高中时候买的,附庸风雅,从来没翻过。范红杰说:你这个人就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等下去了钱钟书故居,恐怕又把人家抛在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