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相信看过《倩女幽魂》的人都知道这首诗。书生宁采臣为记宝斋收账,途经兰若寺,遇见了为树妖拾取魂魄的女妖聂小倩。
荒野深林,月黑风高,鬼哭狼嚎,他在寺里点灯看书,忽听窗外琴音凄凄,放下书随琴音而去,来到一长亭边,亭中有一白衣女子,转轴拨弦,诉说着心底离愁。那女子正是小倩,她本为取宁采臣的魂魄而来,却发现宁采臣坦荡君子,不为美色所迷惑,对他生了情。
可毕竟人鬼殊途,小倩的琴声吸引到了宁采臣,但也招来了除魔为道,拯救苍生的道士燕赤霞。小倩不得已离去,在亭中给宁采臣留下一幅画,画上是一瑶池仙子,旁边题有一首诗“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此后这幅画就成了二人的定情之物,演绎了一段荡气回肠的人鬼之恋。
这首诗出自白衣卿相的《别思》 :“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最早化自唐人卢照邻的《长安古意》 :“得成比目何辞死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卢照邻是初唐四杰之一,一生贫病交加,受尽折磨,在他回乡给父亲送丧守孝之前与一长安女子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有人说,卢照邻就是着急着赶赴与她的约定,才会病上加病,导致手足蜷缩,衣食难自理。
翻开诗书,都在讲男子薄情,离去后不再归来。谁又知道,要想逆流而上,换取鬓发眉头、长相厮守,又岂是那么容易?有些路只能往前走,不能再回头,无论你多么殷切的希望,他都无法再回到你身边,只能走到另一个相似的人跟前,对她说:“娘子,我回来了!”
柳永在《定风波.自春来》一词中以女子的口吻写道:“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相关,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早知道你走后不归,当初我就应该把你的马鞍锁起来,不让你出门。只允许你与笔墨为伍,读诗填词,与我形影不离。我也不必躲躲闪闪,整日与你相依相伴,为你穿针引线,缝补衣衫。免得我日日相思,虚度青春,苦苦等待。
是否爱一个人就想拥有他的全部。把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赶走,这样他就不会离开,也不用担心他不会回来。可这样的感情就真的固若金汤吗?方知,如果一个人注定要离你而去,无论看得多严,终归看不住那颗已久走远的心。
夜夜枕着一个心不在焉的人意义何在?生病时,让他替你煎副药,对你置之不理;忧伤时,让他陪你聊聊天,说你矫情。和他一起穿街走市,看见合适他的衣服,问他喜不喜欢,他冷冷地丢了一句:“你随便!”有一天,你终于累了,想要放手的时候,他说走就走,头也不回。刚跨出门槛,就有笑音传来,而你只能默默含泪,孤孤单单。
那时候你还会羡慕鸳鸯般相濡以沫的爱情吗?还会像当初一样飞蛾扑火般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吗?我在想,那些分散时疼得肝肠寸断的感情,是有缘无分注定要分别,还是经营不善所以各奔东西?应当是心动的感觉来得太快,来不及考虑,又舍不得错过,不愿就此放手。见到了她,眼里便再容不下别的事物,就像歌词里唱的:“就算忘掉全世界,也忘不了你!”
刚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底气十足,疯狂到可以为她战胜整个世界。不在乎有多痛,只在乎她是否开心。只要她要,只要你有,倾你所有。
小倩本是官家小姐,客死异乡,被树妖控制,做些违心的事。宁采臣知道小倩心底善良、有情有义,拼尽全力想救她出苦海,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人鬼殊途的命运。
影片的最后,宁采臣拼命用身体挡住阳光,让小倩转世投胎,小倩在悲伤中依依不舍地离开。那一幕,看得我湿润了眼角,禁不住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和相遇时一样,小倩走后,留给宁采臣的还是那幅画,上面写着:“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他念着,我也念着,每念一遍,对过往的回忆就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