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4月21日,新华社播发了一则消息——《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烈士”李玉安还活着,40年在平凡岗位上为国家默默奉献。
当年知名的烈士复活了!消息一出,各地争相报道,甚至连朝鲜的《劳动新闻》,不久也刊登了这则感人的消息。
一时间,鲜花、荣誉、掌声纷至沓来,松骨峰战斗中复活的“烈士”——李玉安,顿时被推至媒体大众的面前,接受着人们对那场战争幸存英雄的由衷礼赞。
李玉安(左二)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其实,在那场残酷的战役当中,还有一位幸存的“烈士”。此刻正默默地在家耕作生活,而他为了躲避“出名”,已经深藏了二十多年。
这位沉默的英雄便是,松骨峰战斗中幸存下来的“烈士”——井玉琢。
《谁是最可爱的人》中幸存的烈士——井玉琢
1918年,辽宁省丹东凤城县一户井姓农户家里,新添了一名男婴。
虽然是庄户人家,识字不多,但这家男主人还是为孩子取了一个非常文雅的名字——玉琢,取自“玉不琢,不成器”,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够经过磨练,终成大器。
民国时期,军阀混战,人民生活苦难非常,身处动荡年代的井家自然也难以幸免。
从井玉琢小时候记得事起,“穷”和“饿”便是家中的主旋律。遇到青黄不接之时,小井玉琢便经常赤着脚、跟着同村人一起出去讨饭过活。
旧社会里,许多农户们都有要饭的经历
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年幼的井玉琢见惯了他人的白眼,也忍下了所有的谩骂,还有好几次被狗追跑的狼狈。
命运倒真跟他的名字很贴切,将他的生活雕琢得苦不堪言。
九岁那年起,井玉琢开始给同村的地主放牛、养猪,十六岁那年便跟其他长工一起,在地主家里做工扛活。
过着没啥盼头,但勉强凑合能活的日子。
直到1938年,这一年凤城发生了严重的灾荒。天荒再加上日本入侵者当时的暴虐,让在当地活不下去了的井家,最终只得选择逃离故土,逃荒到了勃利县七台河屯。
流落他乡的井家,自此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没有土地,只能靠在地主家帮工做活为生。已到而立之年的他,看不到半点儿改变的希望。
他曾跟人开玩笑道:
“这玉都琢得千疮百孔了,还能成啥器,认命了呗。”
井玉琢是认命了,但命运总是让人难以猜透。
三十岁那一年,席卷东北的土地革命让昔日那些无田无地的苦农户,纷纷分到了自己的土地。而为了巩固土改成果、捍卫革命果实,东北广大农户纷纷响应党的号召,参军入伍,这里面就包括先前一穷二白的井玉琢。
土地改革
这一年,井玉琢加入中国共产党,并于次月参军入伍,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自幼受尽苦难的井玉琢,在部队当中,甘于吃苦,在战斗当中更是勇于冲锋,他随着部队先后参与了攻打四平、平津之战、渡江之战、以及广西剿匪作战。
特别是在渡江之战当中,井玉琢还担任了“强渡长江英雄连”尖刀班的副班长。因在此役当中,作战英勇,还受到了部队里的专门记功嘉奖。
渡江战役
两年之内,井玉琢随着部队从东北打到了广西,转战大半个中国,期间经历激战不下百余次,个人所立大小战功,更是累积达到十一次之多。
井玉琢成为了解放战争时期,无数个为新中国建立,抛头颅洒热血的战斗英雄中的一员。而他的英雄传奇最终在朝鲜战场中,达到了巅峰。
1950年9月,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联合国军登陆仁川,并将战火迅速烧到了中朝边境附近。
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与朝鲜人民军一起并肩作战,共同抵御美帝国主义的侵略。
抗美援朝
井玉琢当时所在的中国人民志愿军38军,也加入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行列。
此时的井玉琢担任着112师335团3连副班长,当他随军跨过鸭绿江之时,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人生,将在这里发生重大的转折。
1950年11月,中国人民志愿军发起第二次战役,将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联合国军”以及南朝鲜军队诱至预定战场,随后施以沉重的打击。
第二次战役
在清川江前线受到重创的美军,乘着汽车从新兴洞向南狂奔逃窜。而为了阻止美军南逃,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8军112师335团,一路穿插追击,最终赶到了松骨峰一带。
井玉琢所在的一营三连,当时奉命抢占松骨峰北侧的无名高地,截击南逃的美军。
就在这个不高的山头,三连官兵以百人之力,在这片无险可守的地方,硬是顶住了敌人数十辆坦克、十几门大炮、四十架飞机的狂轰乱炸。众人在这片被炸成火海的阵地之上,硬生生地拖住两千多敌人长达十几个小时,为主力赶上并最终围歼敌人,赢得了宝贵时间。
松骨峰战役
然而,战争是残酷的,三连的胜利背后,有着残酷的战斗经历过程,以及惨烈的牺牲代价。
在《军史汇编》当中,曾详细地记载了当时的战斗场景,其中对井玉琢,还有专门的描述:
八班在战斗中首当其冲,等敌人进至30米左右时,只听班长井玉琢喊了一声“打”,机枪手端起枪左右开弓,打死了20多个敌人,随后不幸中弹牺牲。
井玉琢卷起袖子,端起机枪,牙一咬说:“你尝尝我的!”
就这样,他和战友们,击退敌军多次进攻。在这烟与火的山冈上,勇士们高喊着口号,一次又一次把敌人打死在阵地前面。敌人的死尸像谷子似的在山前堆满了,血也把这山冈染红了。
这场激战整整持续了8个小时,虽然子弹全打光了,但战士们即使身负重伤也要从血泊中爬起来同敌人血战到底。
当班里打得只剩下两个人时,穷凶极恶的敌人向我军阵地投下了四颗燃烧弹,井玉琢和战友带着从头到脚无处不蹿的火苗,愤怒地向敌人扑去,抱住敌人滚下了山……
油画《激战松骨峰》
战后,当我方人员登上松骨峰阵地之时,发现阵地状况,惨烈异常,全连战士,基本全部阵亡。只剩下七名还活着的士兵,他们虽然已经战至血肉模糊,却仍然保持着对外射击的姿势。
当时,随同一二师师长杨大易一起走上三连阵地的,还有一位叫做魏巍的作家。
当他看到眼前这片如同炼狱般的场景之时,魏巍的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了,随后他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写下了那篇非常著名的战地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
《谁是最可爱的人》
在这篇通讯报道当中,魏巍花大篇幅笔墨,记载了松骨峰战后的情景:
烈士们的遗体,保留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有抱住敌人腰的,有抱住敌人头的,有掐住敌人脖子把敌人摁倒在地上的,和敌人倒在一起,烧在一起。有一个战士,他手里还紧握着一个手榴弹,弹体上沾满脑浆;和他死在一起的美国鬼子,脑浆迸裂,涂了一地。另一个战士,嘴里还衔着敌人的半块耳朵。在掩埋烈士遗体的时候,由于他们两手扣着,把敌人抱得那样紧,分都分不开,以致把有些人的手指都掰断了。
假若需要立纪念碑的话,让我把带火扑敌和用刺刀跟敌人拼死在一起的烈士们的名字记下吧。他们的名字是:王金传、邢玉堂、胡传九、井玉琢、王文英、熊官全、王金侯、赵锡杰、隋金山、李玉安、丁振岱、张贵生、崔玉亮、李树国。
在魏巍的报道当中,井玉琢和其他战士们一起,在与敌人的搏斗当中壮烈牺牲,然而过了一段时间,这位全国知名的“烈士”却悄悄复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根据井玉琢后来的回忆:
当天晌午,自己班守卫的阵地之上,已经只剩下两个人了,刚打退了一波敌人之后,井玉琢靠着一个小土堆准备休息一下。
这个时候天上突然飞来了一架敌人飞机,从上面投下了四枚燃烧弹,其中一枚正好落在了井玉琢不远的地方。
烈焰顿时炸裂开来,井玉琢就像一个烧火棍子突然便被点着了似的,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不冒火苗的。阵地上也没有水源,旁边也没有人能帮自己扑灭火焰,被火烧得没法子的井玉琢,最终只能就地打滚,一直滚到了山下,随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阵地上的战士
等井玉琢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睁开眼发现脚上的鞋子还在冒烟,赶紧想抬手脱鞋,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烧坏了。正发懵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来,脸上有些刺疼,他下意识地一抹,结果擦掉了张皮......
看到自己被烧得如此严重,井玉琢觉得他肯定是活不成了。就在他躺在那里等死的时候,一支兄弟部队路过并发现了他, 便将他赶紧送到了野战医院。
因为伤势严重,几经转院,最后,井玉琢被送回国内医院救治。
经过了两年的治疗,井玉琢才最终保住了性命,能够生活自理。而他所在的部队先前因为没有及时得到烈士幸存的消息,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都以为井玉琢已经牺牲了。
井玉琢的伤势比较严重,按照标准属于二级乙等伤残,根据国家、部队当时的规定,他这种情况,是完全可以由国家供养的。
因此,组织上当时跟他商量,可以给他安排在城里清闲的工作或留在荣军院里面安养,至少一辈子吃喝不愁。
但井玉琢却对组织上的人说,自己文化程度不高,留在城里工作,恐怕完不成国家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有负国家;同时自己家里还有妻子、老娘,自己要是留在城里享福,她们在乡下怎么过活呢?
现在自己既然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那么就不应该再依赖政府,如果真的必须依赖政府的话,等到自己老得实在不能动了,那时候再依赖也不迟。
当时的复员证
最终,井玉琢毅然选择了复员回乡,当时井玉琢给组织的复员申请书里面,是这样写的:
“自己是一个革命军人,绝不向困难低头,绝不给政府找麻烦,回农村自己劳作,而且在生产中争当模范,为祖国走向共产主义社会,为人人都有美满幸福生活而努力奋斗!”
这封申请书上的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凸显了井玉琢那颗坚决回乡、不愿依赖国家的皎然之心,组织上最终经过讨论,同意了他的请求。
临行前,组织上曾再三交待,如果以后真是过不下去,就回来,找组织解决困难。
然而井玉琢此去之后,三十多年里,却再也没有麻烦过一次组织。
就这样,井玉琢悄然回到了家乡。当年去时,他还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壮年汉子。如今回来,除了一脸伤疤和一双残手之外,井玉琢什么也没有带回。
妻子拉着井玉琢那双凹凸不平的双手,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泣不成声,井玉琢却轻声地安慰她道:
“能回来,就好哩。”
回到乡下,井玉琢就开始干起农活,但先前自己干得得心应手的活儿,如今却令他感到痛苦不堪。
因为自己那双手在战场上被烧残了,黑色的手指头既屈不下,也伸不开。因此井玉琢想要拿起锄头,就必须先用手绢将手绑在锄杆之上。
但双手的疤痕却随着农活的每次用力,表面一条条小口子渐渐张开。往往一条垅没干下来,手绢上的脓血就开始斑斑点点,井玉琢不得不抓把黄土洒在伤口上,然后咬紧牙继续干。
每次妻子为井玉琢解开手绢之时,血痂撕开,井玉琢吸着凉气强忍,都让妻子看得心疼不已,她对井玉琢说:
“以后别练了,地里的活儿,我干,我来养你。”
井玉琢却憨笑着对妻子说:
“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我临行前跟党保证过,绝不做缩头兵,这点儿困难不算啥,我能行。”
在烈士纪念碑前植树的井玉琢
就这样,井玉琢虽然身患残疾,却始终凭自己的力气、血汗挣工分,养家糊口。
日子虽然艰难,但靠着努力和一年136元“二等乙”残疾金,井玉琢还是艰难地养活着老母、妻子、7个儿女这个十口之家。
十口之家,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井家过得那是相当不容易。家里十口人,却只有三床被子,连过年给孩子们买身新衣服,都是件很奢望的事情。
旁边的邻居知道井玉琢先前在部队打仗负伤的事情,看着他家过得这么辛苦,便纷纷给他出主意。让他找找政府,就凭着这张烧伤的脸,走到哪儿,政府也肯定不会不管的。
面对邻居们的这些主意,井玉琢坦然说道:
“找啥?政府也不宽裕,等孩子们慢慢长大了,日子也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旁边一个邻居感叹道:
“你可是人家魏巍写进书里的人物,你要是到处宣扬一下,肯定不会这么默默无闻。”
井玉琢笑了下,淡然地说道:
“这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还提他干嘛?”
对方只得叹着气:
“你为国家立了功,自己都成这个样子了,多要点儿其实也是应该的。”
井玉琢却摇了摇头:
“比起旧社会,这不已经好多了,我这一年毕竟还能有笔残废金。国家对咱们已经很不错了,比起那些如今埋在土里的战友们,我还有啥不知足的呢?”
井玉琢与孩子的合影
就这样,井玉琢通过自身努力,成为了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并多次被县、乡评为劳动模范。
在农村实现农业合作化之后,井玉琢先后被乡亲推举为队长、生产大队长、管理基建、油坊等工作,昔日的废人,不仅没有依赖政府救济,反而成为了乡里的能人。
自力更生的井玉琢通过自身努力,闯出了一片天地,他不想靠自己的烈士之名出名,但有一次他还是“暴露”了。
1971年,从部队复员回到红旗煤矿的战士—石永全,一天来到了红旗乡油坊买豆油。当他从手指弯曲、满脸疤痕的老头手中接过油票,瞥眼看时,上面那个椭圆形印戳里的——“井玉琢”三个字,让石永全顿时一惊。
部队里面,对松骨峰战役宣传多次,里面牺牲的烈士姓名,自己都能记得住,面前这个伤残的老人,难道仅仅只是和烈士重名吗?
心下生疑的石永全便问井玉琢:
“你去过松骨峰吗?”
“去过。”井玉琢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你是几班的?”石永全顿时感到了一丝兴奋。
“八班。”
“听说,里面有一个特别勇敢的机枪手?”石永全继续问道。
“徐才,挂花后就在我怀里咽的气......”井玉琢叹了口气,一想起当年的事情,他的眼就泛红,泪水让自己眼睑处的伤疤处,痒疼得难受。
志愿军阵地
井玉琢烈士竟然还活着!兴奋的石永全很快给部队写了信,告诉了自己这个惊人的发现。
随后部队派人将老英雄接回了娘家,井玉琢被请到各个军营内作巡回报告,这位经历战火、身残志坚的烈士,让所有不禁为之动容。
战士们争相与其合影,而井玉琢则总是对着大家鞠躬,随后,腼腆地后退几步。
部队的师长陪他吃饭,代表全师官兵向他敬酒,希望他能多在部队待上几日,但井玉琢却说:
“部队这么忙,还要麻烦部队派人照看我,我过意不去。”
随后,井玉琢回到家乡,回去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部队,别人问他什么原因,他说:
“怕给部队添麻烦。”
其实,井玉琢不只是怕给部队添麻烦,凡是涉及自己、家庭私事的,他都不愿意给公家添麻烦。
为此,家里的孩子们一度还跟他置气,觉得自己的父亲,宁愿让孩子吃亏,也不愿张口求情,真是一个总爱吃亏的老实头。
80年代,红旗乡附近矿区扩张,逐渐变成了一个工农杂居的地方,很多农村子弟借机变农为工,走出农村。
井家没有什么关系,因此孩子们一直在农村生活,然而不久,小女儿听说上面有政策,有给建国前国家老干部子女进矿的指标。
井玉琢后来和魏巍等人的合影
得知此消息的女儿非常兴奋,因为自己父亲是解放前入伍的,而且为国立过战功,怎么说自己也应该有个指标吧。
为此,女儿央求父亲去找政府领导,求情要一个,但井玉琢却始终坚持,我是老农民,不是老干部,说什么也不去。
半夜,女儿在床头呜呜哭泣,让井玉琢的老伴忍不住说起他了:
“老头子,你都不替儿女想想。当年老三六岁就开始挎篮子拣煤核,到现在手臂都不直;老四才十来岁,都去粮库背大麻袋,如今压成了个背锅;还有咱们那个老五,有病头疼,你说你忙完队里的事儿,最后给耽误了......”
说到夭折的老五,老伴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母女两人的哭泣,让井玉琢一直坚如磐石的心,一点点松动了,他坐在床头,深深叹了口气。
小女儿有皮炎,太阳一晒就痒,确实不适合在农村待着、下地干活,但自己是共产党员,让自己谋私,实在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那一晚,井玉琢一宿没睡,第二天领着女儿,硬着头皮走到了市民政局。
正当井玉琢下定决心,想要谋私一次之时,他看到了另一位在这里办事的人。这是一位牺牲的烈士家属,因为待遇问题,正在跟民政局里的同志交涉,里面的同志正苦口婆心地解释政府的难处。
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井玉琢便悄悄退了出来,拉着女儿回去了。
在路上,他对女儿说,政府也有政府的难,烈士家属能够克服,我这一个还活着的老兵,有啥克服不了的呢?
井玉琢(左一)
不久,小儿子的贸易中心因效益差,全员放长假,经济困难的小儿子跟父亲商量,看看能不能找上面,给自己换换工作。
井玉琢对儿子说:
“说实话,冲我这脸上的疤,或许领导们会考虑考虑,但我这脸上的疤,可不是为了子女们谋私烧的,当年和我一起打仗,牺牲了的那些战友们,他们的子女要是想换工作,又能找谁说去?”
最终儿子听了父亲的安排,自己在路边,支起一口大锅,起早贪黑,通过经营炸油条自谋生业。
1990年,李玉安的“复活”,也让媒体最终寻找并聚焦到了井玉琢,即便井玉琢再不想出名,聚光灯还是照到了他的身上。
井玉琢和李玉安两名“活烈士”再次相见
当年省里领导来到乡下,慰问幸存烈士时对井玉琢说:
“老井,你可是有功之臣呀。”
井玉琢推辞道:
“我有啥功劳?”
随行的一名党史部门同志指着他的档案说:
“你的功劳,可都在这里面记得一清二楚呢。”
看到档案中的那些功劳记录,井玉琢的心再次飞回那个硝烟弥漫的年代,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对来人们说道:
“我这算啥,真正有功的,是那些牺牲了的烈士们。”
井玉琢(左一)
随后,民政部门看到井玉琢家困难,想要给他们送冰箱、彩电,但都被井玉琢一一拒绝了。
“现在就挺好的。”
老兵的知足和谦逊,让所有人的心里,不由地升起了深深的敬意。
不久,井玉琢再次被邀回老部队作报告,在路过北京之时,那一天,他专门去了趟天安门广场,来到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前。
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
井玉琢绕着纪念碑慢慢地看着,当他看到横渡长江的那组浮雕之时,他停住了脚步,眼前的雕像是那么熟悉,当年的情形再度出现在其脑海当中:
炮声隆隆、喊杀声阵阵,激溅的浪花,穿行的木舟,还有那群没有看得到新中国建立的年轻人们......
安息吧,我的战友们,我老井可没有给你们丢脸呐。
井玉琢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喃喃自语,久久不能释怀。
1996年8月,井玉琢因病离世,享年78岁,这个为国家流过血,终身不愿依赖国家供养、身残志坚的老兵,最终落下了传奇的人生帷幕。
然而,每当人们再次翻看他的事迹之时,却都忍不住为之动容。为祖国流过血,却始终不愿为国家添负担,这可能是那个年代的老兵,最朴实的素养吧。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让我们最后,再重温一遍当年魏巍在《谁是最可爱的人》当中,结尾的那段话吧,这段话,应该是对井玉琢为代表的那些无名英烈们,最崇高的礼赞。
亲爱的朋友们,当你坐上早晨第一列电车走向工厂的时候,当你扛上犁耙走向田野的时候,当你喝完一杯豆浆,提着书包走向学校的时候,当你安安静静坐到办公桌前计划这一天工作的时候,当你向孩子嘴里塞着苹果的时候,当你和爱人悠闲散步的时候,朋友,你是否意识到你是在幸福之中呢?你也许很惊讶地看我:“这是很平常的呀!”可是,从朝鲜归来的人,会知道你正生活在幸福中。请你们意识到这是一种幸福吧,因为只有你意识到这一点,你才能更深刻了解我们的战士在朝鲜奋不顾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