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贵为皇室天胄,金枝玉叶,按常理来说,肯定是比驸马的地位高的。一旦夫妻生活起了冲突,也理应是当丈夫的忍让。但历史上总有些例外,就有这么一家,驸马爷敢和公主对呛,一点不在意自己老丈人是皇帝。
唐朝郭暧曾经和升平公主吵架,一气之下说道:“你以为你父亲是天子就了不起吗?我父亲连天子都不愿意做!”公主很是生气,乘车直奔宫里,找自己父皇告状。唐代宗安慰她:“你不知道,这事他说得对。如果你公公想做天子,这天下就不是我们家的了。”
那头郭父听说此事,大吃一惊,立刻把郭暧抓了起来,自己进宫请罪。皇帝有抚慰郭父说:“俗话说‘不痴不聋,不当亲家翁’(意思是长辈对子女家里的事要装聋作哑),小两口自家房里的话,有什么好说的呢!”郭父回去以后,狠狠责罚郭暧,打了他几十板子。
如果不考虑这番话有大不敬的嫌疑,郭暧确实有资格这么说,因为他父亲不是别人,是唐朝名将郭子仪,在平定安史之乱过程中屡立军功,后来又只身入阵折服回纥,挫败吐蕃的入侵。被封为汾阳郡王,后来又被尊为“尚父”,进位太尉,中书令。可以说无论功劳、声名、封赏,都是少有人能匹敌。
但郭子仪虽然功高盖世,却并不是一个权臣,安史之乱后期,他就曾因为谗言,被解除了兵权。所以唐代宗此举,不是因为他对郭家无可奈何,而是确实出于倚仗和信任。当然,郭子仪也很懂做臣子的分寸,听说之后,立马请罪。所以才能有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否则只怕就是一场悲剧了。这件事后来在民间演变,成为一个很流行的故事,被编成了传统剧目《打金枝》。
《打金枝》剧照,图片来自搜索引擎
郭子仪一辈子都很谨慎。唐代宗曾经想任命他做尚书令,郭子仪恳辞不受。代宗再次催促他就职。郭子仪说:“太宗皇帝曾经担任过这个职位,因此历代以来,皇帝都不授予人此官。怎能因为对老臣的偏爱,毁坏了国家法度呢。况且平叛之后,冒功的人很多,争官不顾廉耻,正应该从我开始做示范,来肃正风气。”皇帝也只好听从他的意见。
郭家府邸四门洞开,也不设什么保安门禁,连贩夫走卒之类的人都能随便进出。有一次,郭子仪手下一名将领调动到外地,临走前来辞行。到了汾阳王府,见此情况,不由得十分意外。而等到他进府之后,竟然看到堂堂郭郡王在给自己的夫人,女儿端洗脸水,拿毛巾。这实在是没有高门大户的威严,郭子仪的儿子觉得太不体面,就去劝说老父改改做法。
郭子仪对他们说:“我们郭家吃公家草料的马有500匹,吃官粮的奴仆有1000多人,位高就容易招来忌惮,如果我筑起高墙,不与外面来往,只要有人从中构陷,就可能有灭族之祸。现在我打开府门,任人进出,就是要显示我家没有秘密可言,明白通透,可以任人打量。皇帝也就不会怀疑我们了。”
郭子仪就是这样小心恭谨,因此皇帝对他也不加怀疑。郭氏一门“八子七婿,皆贵显朝廷”。郭子仪大寿时,他的儿子女婿们前来祝寿,上朝用的笏板放满一床,人称“满床笏”。但郭子仪如此显达,却能富贵寿考,得以善终。“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世而上不疑,侈穷人欲而议者不之贬”,在中国历史上,实在是罕见罕闻。
最后说说郭暧的小段子。郭家既然是名门贵族,所以有钱经常举办个诗人沙龙之类的集会。升平公主“贤明有才思,尤喜诗人”,宴会上有赋得好诗的,都有优厚馈赠。当时的“大历十才子”,也就是当代十大名诗人,大都是郭家的门客。
有一次郭暧升官,开宴会庆祝,约定说:“先作成诗的有赏。”李端先写成,诗中有“薰香荀令偏怜小,傅粉何郎不解愁”的精彩句子。公主当即奖赏一百匹缣。同为大历十才子的钱起不服,说:“李端确实有才,但此篇写成的如此之快,怕是之前已经打好了草稿吧。请让他再写一首,就以我钱起的姓为韵。”这意思是:我当场指定一个韵部,你总不可能提前知道做好准备。
李端不慌不忙,一挥而就:
方塘似镜草芊芊,初月如钩未上弦。
新开金埒教调马,旧赐铜山许铸钱。
郭暧拍手叫好:“这一篇比之前的更工整了!”钱起等人这才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