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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是我国著名的什么家?

鲁迅先生是我国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教育家。他的文字如刀剑般有力而刻骨,不仅在那个黑暗的时代划破夜幕、缔造出一线光明,在已然海内晏清的后世,那力透纸背的劲头依旧不减。

无论是哪个时代,有思想的人品读鲁迅的文字,总能嚼出味道。这,就是经典的价值。哪怕不熟悉鲁迅作品的人,也都听说过少年闰土、那个在月夜手执钢叉刺猹的纯真孩子。

《少年闰土》这篇课文节选自鲁迅先生的《故乡》,成为一代代人的文化记忆。也许经历了多次教材改革后,这篇课文被最终移除教材、也许以后的孩子很少有机会去读到那个回不去的故乡。

也许曾经学过这篇课文的人早已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被柴米油盐的寻常磨去了棱角、磨灭了梦想。

多少人曾对闰土感到悲哀,觉得他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与祖辈干着没啥两样、更是没有出息的种田活计,以此讨口饭吃。鲁迅的文章往往是初读没太大感触,越品越感到苦涩,正是因为我们在那些曾经籍籍无名、一如草芥的“群像”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而透过少年闰土,鲁迅先生不过是在用一个悲伤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人生的真理。

鲁迅

小英雄之死

《故乡》中,原本的少年闰土在迅哥儿心里,不仅是少时玩伴、更是当做真心朋友,甚至在文中用“小英雄”来形容。少年时期的友情往往是最纯粹和真挚的,那时候以同学为基础发展的“兄弟”或“姐妹”,往往会成为以后人生中,少数能陪伴自己的知心朋友。

学生时代的交友都是看合不合自己胃口、能不能聊得来,极少会根据对方的家庭背景来选择交往还是疏远。除了很少数从小生活在势利眼家庭的环境中,绝大多数孩子在和同学交际时都是遵循本心。

直到长大了以后,交友才变成了一件“交际活动”,而非单纯的建立友谊。因为随着人的成长,对朋友的定位也发生了转变:并不只局限于满足情感需求,更需要朋友对自己的发展有所助力。

人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是非常重要的,交往的朋友是什么层次,久而久之自己也会跟着变成什么样子。

好比在大学里,如果舍友都是勤奋学习、白天都泡在图书馆见不着人影的学霸,恐怕自己天天宅在宿舍打游戏也觉得不安心。反之,倘若舍友人人抽烟喝酒沉迷游戏、日常逃课挂科,估计大多数人跟他们待久了也会被传染上惰性。

人总要活在现实里,朋友间最良好的关系就应该是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如果交往的都是狐朋狗友,只会成为拖累和负担,那么这个人想要出淤泥而不染,谈何容易。

《故乡》中迅哥儿和闰土就是最典型的真挚的少时友谊。那个时候迅哥儿是毫无疑问的少爷,闰土只是随着父亲来帮工的。两人的身份地位悬殊,但双方对此都不在意。

那时候的闰土充满灵气,即便是农民的儿子,对于少爷迅哥儿却一点没有自卑和羞怯。反而是闰土“见多识广”,跟迅哥儿讲捕鸟的技巧、海边有各种各样的漂亮贝壳……

闰土的丰富经历让当时被迫扎在故纸堆里、整天念叨些之乎者也的迅哥儿感到惊奇和佩服,以至于说道刺猹时,迅哥儿打心底认为闰土是个“小英雄”。但多年后的重逢,曾经充满灵气的闰土早已变成和他父亲当年一个样子,脸上再没有了红润和笑意,只有堆砌的苦。

迅哥儿开口依然是“闰土哥”。闰土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颤巍巍憋出个“老爷”。可悲的厚壁障。迅哥儿的故乡注定是回不去的。那个承载着苦涩与美好的童年、有着潇洒的玩伴和可亲的人们的故乡,已经枯死在了他的记忆里。

诗和远方,被柴米油盐挤掉

让现代人最感到悲伤的,不是对闰土的同情,而是共情。闰土,那个曾经被我们瞧不起、找不到丝毫代入感的闰土,却在多年后成了我们的真实写照。人总要改变的,但改变是个中性词,永远一成不变的要么是臃肿而低能的巨婴、要么就是行将就木的老朽。

改变不一定是好事,但改变是必然发生的,这一点我们无法左右分毫。我们能尽力做到的,就是让改变向着好的方面去,让我们成为更好的自己、而非最终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人不可能一直保持少年时的纯真,要长大,必须经历社会的复杂、人心的险恶,必须在艰难困苦中挣扎不止,最终挺下来、站起来。这样才能造就一个成熟而理性的人。所谓赤子之心,就是哪怕被黑暗浸泡着,心中依旧涌动着热力、燃烧着不息的光与火。

但这又谈何容易呢。

王尔德曾言:“我躺在臭水沟里,却依旧仰望星空。”可这世间芸芸众生,绝大多数在臭水沟里奋力挣扎想爬出来、就已竭尽全力,有谁还会去抬头看看那渺远不可及、和下一顿饭毫不挂钩的星辰。

随着年岁增长,大多数人心里的诗和远方,都会被柴米油盐挤掉。

返璞归真,之所以可贵,正是因为人在经历从简单到复杂的过程后,很难再坚持明确的自我认知、从驳杂回归纯粹。自我认知本就是每个人需要用一生来得出自己的答案,其他人没法替你作答。

有的人坚信,人们生来就有早已拟定的剧本、有哪怕付出一切也要达成的使命,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也有人奉行纯粹虚无主义,认为这世间万物不过是感知、不过是信息。现实与虚拟没有区别,自己或他人的存在和行为也没有价值,只是存在着、发生着而已。

我的观点介于两者之间。我认为生命本质上是无意义的,但人不同于无意识的飞禽走兽,人活百年,需要为自己的生命创造价值、赋予意义。

生命本身就好比一张纯白干净的画布,宿命论者强调每张画布都已经注定了最终成品的样子,而虚无论者则否认画布和画作有实际意义。这都是不对的,这个世界给了我们颜料,但画笔在自己手上。

又好比牌局,有的人天生一手好牌,怎么打都不会输,也有人为了圆牌拼尽全力。我们无法改变先天,但可以决定后手的牌该怎么出。

自己的灯塔

社会就像一个大染缸,每个人来走一遭都难免被驳杂的颜色所沾染。这是无法避免的,人从幼稚走向成熟的过程,就必然会经历各种阴暗和不堪。

这世上不存在永远纯粹干净的人,我们都是在这一过程中变得百毒不侵、变得坚韧、变得足以独当一面、有资历有底气说自己是一个成熟且理性的人。

作为成年人的担当,不应只是无论好坏、单纯地扛下一切承受一切而已。思考的能力,是人之所以区别于走兽的根本。扛着压力,不是为了扛而去扛;奋力生活,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人是一棵有思想的苇草。”人的一生短暂且脆弱,但人的思想能跨越时间的长度、无视空间的局限,甚至超脱于生命存续的代际。这就是生为人最伟大而浪漫的地方,身体在百年之内归为尘埃,但有思想的灵魂却能与隽永的时空共存——一直到人类文明的终结。

思想,很重要。王尔德就是那个躺在臭水沟里、满身污垢和腥臭,却依然会笑着赞美星空的人。尼采、梵高,无不是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愚者,用一生物质生活的落魄,来换取心中永不熄灭的太阳和盛放欲燃的向日葵。

尼采

我们之所以对闰土感到悲哀、对于正一步步趋近闰土身影的自己感到悲哀,正是因为在这幅为生活疲惫不堪的躯壳里,已然空虚无一物。

生活的意义,绝不止于活着而已。哪怕单纯活着已经拼尽全力,胸膛中也要有一个温暖恒久的小太阳——这就是人赋予自己生命的意义。

所谓伟人,不过是那些把心里的火烧了一辈子、甚至不惜躯壳也一并烧尽的先驱。而我们作为芸芸众生的一个最普通、也最特殊的个体,至少得保证别让社会的毒打和泼冷水,浇灭了心口的光与火。

“饮冰十年,难凉热血。”迅哥儿嘲笑闰土崇拜土质偶像,但随后就自嘲那虚无的希望,不也是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可不必看得如此空透了。这所谓“偶像”,也就是心里希望与追求的寄托,我们都需要自己的偶像——哪怕只是折射的萤火,却足以成为脱离迷航的灯塔了。

闰土的悲剧,是一个纠缠的集合体。所谓时势造英雄固然没错,闰土的悲剧离不开那个特定的黑暗时代,这也是鲁迅先生作品中着重批判的。

官老爷、军爷、乡绅,就足以压得这个苦命种地人抬不起头。天灾难测、收成不好、拿出去卖会因为苛捐杂税折本、放家里烂掉更是血本无归,再加上五六个孩子吃饭的嘴……生活的苛苦,把闰土的脊梁都踩弯。

但鲁迅先生想告诉我们的,并非这些浅显的东西、这些完全可以从别处知晓的时代背景。他甚至不是在讲道理,更像是一种探讨:与后世、与有理性思考的人,来一场跨越时间的探讨。

他仿佛在问:“你赋予了自己的生命以何种意义?”他仿佛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倘若生活也像对闰土那样,狠狠地踩你的脊梁骨,你会不会拼了命也要起身、反手扼住命运的咽喉?”

他仿佛转身,一袭玄青色长衫,背对枯死数十载的故乡,走向那前人未至的黑暗。但他绝不怕自己迷路,只因他心中有着长明的灯塔。

哪有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人生真理啊。他最想要的是后世人们,可以挣脱时代大潮的裹挟,可以给自己的人生敲定意义与价值、践行自己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