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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江左三大家”合肥人龚鼎孳与吴绮的友情

○龚鼎孳《行书七绝诗轴》

○龚鼎孳《林蕙堂文集》序

○《江左三大家诗钞》书影

明末清初之际,合肥人龚鼎孳声名显赫,人称“龚合肥”。他曾官至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而在文学方面也颇有建树,诗、词、文俱佳,且擅长书画。作为著名诗人,他与钱谦益、吴伟业并称为“江左三大家”,是当时文坛的领军人物。

在安徽省博物院,藏有一幅龚鼎孳的《行书七绝诗轴》。诗曰:“枣花香动夜行杯,记有红香绣幕开。惆怅菊寒人病夜,月中芳袖为谁来?”款署:“秋夜偶集采友堂,同薗次、紫来、叔夜、谦吉、绮季、卤均漫成。似安老年翁正之。鼎孳书。”这件书法作品堪称龚鼎孳的代表作,被选入《中国法书全集》清代卷中。由款署可知,此幅书作写于雅集之时。其中的“薗次”,即龚鼎孳的好友、安徽歙县人吴绮。

吴绮(1619—1694),字园次(古书中有薗次、園次两种写法,“薗”与“園”为异体字,本文一律以简化字“园”代之),晚号听翁,别号“红豆词人”,江都(今江苏扬州)人,祖籍安徽歙县。

吴绮在顺治十一年(1654)考中贡生,授弘文苑中书舍人,后升兵部主事、武选司员外郎,康熙五年(1666)出任湖州知府。湖州任上,吴绮兴利除弊,惩恶扶贫,以“多风力、尚风节、饶风雅”被誉为“三风太守”。

作为清初文学家,吴绮在骈文、诗词以及戏曲的理论和创作上都有一定的成就,著有《岭南风物记》、《林蕙堂全集》等。比如,在《乔东湖来自新安,以黄山诗见示,有作》,吴绮写道:“我本黄山人,不向黄山住。终日念黄山,云泉结心素。”再比如,吴绮《方大家新筑堤桥碑》云:“予家自唐代迁居以来,历年八百余载。由始祖卜地之后,得世三十余传。在歙邑之西,栉比而处;跨丰溪之上,聚族而居。”其《青玉案·丰溪》一词小序中写道:“有桥跨溪上,杂植桃柳,映带于山光水色之间。每至春日,衣香酒气无有虚夕,吾家世居于此。”

民国年间吴吉祜辑《丰南志卷一·舆地志》曰:“丰南,隶歙之西乡,一称丰溪,俗称溪南,又称西溪南,崇山环绕,丰水萦回,因处丰乐水之南而得名曰‘丰南’。”丰南吴氏为名门望族。因祖籍歙县丰南,迁居扬州之江都并长期定居于此,故吴绮除“广陵吴绮园次”之署名外,尚有“丰南吴绮园次”之称。

顺治五年(1648),龚鼎孳与吴绮相识于扬州。二人年纪相仿,志趣相投。此后,已是“一时先达”的龚鼎孳与吴绮结为挚友,并利用自己的文坛地位和威望为其扩大交游范围以及文坛影响给予支持。他们交往频繁,私交甚笃,相互提及的诗文有三十多篇。有研究者称,若是以此排定亲疏位次,龚鼎孳当数吴绮的“第一密友”。

明清鼎革之际,是一段苦难深重的岁月。那些文人士子习惯于用笔墨打发无聊的时光,通过聚饮酬唱驱赶内心的恐慌和孤独,借助暂时的沉醉逃避满目疮痍的现实人间。这种交往,或许也是一种患难之交吧。

据《清史列传·文苑传》所云:“国初以骈俪文擅长者,推(陈)维崧及吴绮。绮才地视维崧稍弱,维崧导源庾信,泛滥于初唐四杰,故气脉雄厚;绮则追步李商隐,以秀逸胜,盖异曲同工云。”

所谓骈文,又称骈俪文,以对偶句为主,是介乎散文与韵文之间的一种文体。骈,本指两马并驾;俪,意为夫妻成双。“骈俪”二字形象地概括了这种文体句式两两相对、相互对仗的特点。吴绮精于骈文,龚鼎孳亦为个中高手。龚鼎孳的骈文作品曾被李渔编选的《四六初徵》和黄始编选的《听嘤堂四六新书》等选集收入。时人评其文曰:“光摇东壁,乙夜之火重青;瑞应西昆,酉藏之纹自赤。既赋情之婉转,复托旨于温和。掷地则金石分身,丽天而云霞合彩。准今酌古,允称玉律金科。”

吴绮《林蕙堂文集》中,所有文章皆为骈体文。康熙四年(1665)四月四日,龚鼎孳亲笔题写《林蕙堂四六小序》,刊于这部文集康熙刻本的卷首,“霞含珠吐,竟体皆妍。石破天惊,匠心独妙。名士之韵,美人之情,英雄之气,三者盖兼有之,不特新逸擅庾鲍之长,香艳夺西昆之席矣。明皇诵‘汾水’‘秋雁’之篇,泣下沾襟,目李峤曰:‘真才子也。’举似园次,固应不愧斯言。康熙岁次乙巳寒食日,弟合肥龚鼎孳书于春帆斋。”由此可见,龚鼎孳对吴绮的欣赏和不吝奖掖。身为文坛领袖,龚鼎孳爱才若渴,蜚声朝野。王士禛《香祖笔记》载:“康熙初,士人挟诗文游京师,必谒龚端毅公。”

湖州古称吴兴,出任湖州时,吴绮被称作“吴吴兴”。公事之余,吴绮常与文人士子诗文酬唱,传为盛事。王方岐《吴园次后传》云:“守湖之日,宾至如归,皆海内名士。当时好士者,在内推龚合肥(指龚鼎孳),在外称吴吴兴。”

巧合的是,吴绮与次婿江闿(另说为长婿)的结识与龚鼎孳有关。据《吴绮年谱》,康熙三年(1664),“识江闿于龚鼎孳席上。钱标、赵吉士为之介绍为婿。”龚鼎孳人脉广泛,为他们翁婿相遇提供了机会。而据史料载,这位江闿也是歙县江村人,康熙二年(1663)举人,举鸿博不第,选益阳知县,有治绩,擢均州知州,再擢解州直隶州知州。其父江九万,字元里,号青园,国学生。

入清之初,兵荒马乱,哀鸿遍野,人们在死亡线上挣扎。不少遗民士子处境艰难,不仅政治上蒙受打压,生计方面也遇到严重困难。龚鼎孳《送园次出守吴兴次仲调韵》诗云:“健吏救时心欲细,遗民望活眼全枯。”在一些紧要关头,龚鼎孳每每出手,热心相援,或慷慨资助,或冒险搭救,受到朝野各界的赞誉。

邓之诚在《清诗纪事初编》中写道:“(龚鼎孳)官刑部尚书,婉转为傅山、陶汝鼐开脱,得免于死。艰难之际,善类或多赖其力。又颇振恤孤寒。钱谦益所谓‘长安三布衣.累得合肥几死’;吴伟业谓‘倾囊橐以恤穷交,出气力以援知己’。以是遂忘其不善而著其善,得享重名,亦由此矣。”

类似的善举还有很多,“易堂九子”之一的曾灿“从遭外侮,得公始解”;名士王子云殁后,家贫不能下葬,龚鼎孳不仅帮助安葬,而且为其抚养子女;杜濬贫困无依之时,龚鼎孳频寄“茶资”,并出资为其女完婚,如此等等。遗民杜濬称其“勋业满世,而不自以为善。利济在人,而不自以为德。”

龚鼎孳一生乐善好施,离世时家财几近耗尽,子孙生活窘迫。幸亏得到好友吴绮等人的照顾,其后人得以妥善安顿。据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合肥龚芝麓尚书提倡风雅,门生故吏遍九州,殁于客邸,两孙惸惸(qióng,忧愁无依之意)孤露,无过存者。园次则哀而振之,抚其幼者如子,而字以爱女,至于成立,使名家子孙,无西华葛帔之叹。风义如是,文章余技已。”

《吴绮年谱》载:吴绮“有四女。长女适赵永怀,次女适江闿,有《香台集》。一女适张燕孙,另一女不详。”龚鼎孳育有二子,其去世时,长子龚士稹四十岁,已是祖父了,时为候选正六品京职荫生;次子龚士稚只有八岁。吴绮比龚鼎孳小四岁。由“抚其幼者”“字以爱女”来推断,吴绮“另一女”许配给龚士稚的可能性较大。

但是,据《合肥龚氏宗谱》,龚士稚元配程氏,侧室赵氏,没有与吴氏婚配的记载。而且,在龚鼎孳适龄的孙子辈中,也没有纳娶吴氏的记载。根据吴绮的个性和品行,“抚其幼者”之事,极为可信。不过,“字以爱女”一说,存疑待考。也有可能,其后有过不测之遇。

自古以来,“可以托六尺之孤”被人们视为君子品格。在赵家与龚家突遭变故、急需帮助的关键时候,吴绮仗义援手,令人敬佩。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值得弘扬的传统美德。对于龚鼎孳而言,如此佳话,也是福泽后人、善有善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