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17
编辑 | 嘈坊
1978年9月,哈尔滨火车站。
车站里人潮涌动,21岁的杜源拎着自己的行李,挤过人群,在范小春的目送中登上了火车。
杜源和范小春是邻居,自四岁起便在一个幼儿园上学,往后的小学、初中、高中,两人均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甚至做了十二年的同桌。
这是两人第一次分开。杜源前往北京的中央戏剧学院上学,而范小春则留在了家乡。
当火车启动,缓慢往前行驶时,范小春跟着火车往前走,扬起灿烂的笑脸,朝杜源挥手告别。
这一幕,猛地撩动了他的心。他立即把脑袋从火车窗户里伸了出来,朝着她大声喊道:“咱俩搞对象吧,行不行?”
或许是被这突然的告白“吓”到了,范小春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等他想再问一遍,火车早已驶远,她的身影逐渐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杜源心里忐忑,猜测着她的答案。
但是,她已经在他前十七年的人生里留下了痕迹,又岂会错过他的往后余生呢?
1957年,杜源出生在河北唐山的一户家境贫苦的人家,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他不知道自己出生的具体日子,因为出生没几个月,他的母亲便去世了。父亲是生产大队的队长,顾不上家,母亲去世后,他就由年迈的奶奶和哥哥、姐姐照顾。
1960年的寒冬,是三年困难时期的开端,也是杜源命运改变的节点。
由于连冷带饿,不满三岁的杜源,气息越来越弱,直至没有。没了气儿的他,被家人抱到了院子里,打算天亮后挖个坑,裹张草席,把他给葬了。
大姐不忍心看小小一团的他被大雪掩埋,于是便把他从院子里抱到了灶台边。灶台的余温,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杜源的姑姑和姑父从哈尔滨回到河北探亲。奶奶做主,把命大的他过继给了姑姑和姑父。他跟着姑姑,从河北的乡下回到了哈尔滨城里的家,第一次有了裹身的衣服。
此时的他对于此事没有任何的记忆,直到十四岁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就这样,杜源迎来了第一次的命运转折点。
在姑姑和姑父的精心照顾下,曾经命悬一线的杜源,健康地长到了四岁,有了自己的玩伴范小春。
范小春家的窗户,就在他家的院子里。距离如此之近,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孩,便整日待在一起玩耍。
杜源很护着这个邻家妹妹,不管是有好吃的,还是有好玩的,都愿意和她分享;每次有人欺负她,他都会护着她;不管干什么,他永远都是向着她的。
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两人都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小学到初中,两人都是同桌,高中时才分开。
高中毕业后,杜源被分到了哈尔滨的邮政局转运科,换一种说法,就是装卸工,分拣和运送大大小小的邮件包裹。
工作是三班倒,休息的时间不定,每日的三餐也不定,又是体力劳动,对身体的损伤极大。
杜源开始琢磨,难道自己一辈子都要日复一日地,重复这艰苦且枯燥的生活吗?
他该为自己谋其他出路了。
杜源想要寻找其他的出路,但在动荡的时期,又能找到什么出路呢?
他又在邮政局干了两年,等到动荡进入尾声,才在熟人的介绍下,到哈尔滨话剧院,跟着一位名叫安志民的老师,学了一段时间的诗朗诵。
1978年,高考恢复,杜源开始四处考学,最多的时候,他曾在一天之内,跑了三四个考场。可惜的是,他屡试不中。
后来,安志民老师建议他,去试一试考中央戏剧学院。
虽然没有表演的基础,但他还是顺利地通过了专业课的考试。这让他异常的兴奋。
难的专业课已经过了,接下来的文化课,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然而,文化课的考试,偏偏就出了幺蛾子。
可以说是乐极生悲,兴奋的杜源把考试的时间记错了。等他着急忙慌地赶过去时,考试早已结束了。
他不甘心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在招生老师下榻的招待所来回踱步,想向老师求情。
就像小的时候,命悬一线的他,被大姐抱到残留余温的灶台上,这一次,他也有了同样的幸运。他碰到了招生老师,并且老师还愿意单独开了个考场,让他补考文化课。
后来,文化课合格,他成为了恢复高考后,中戏的第一届表演系学生。
就这样,杜源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
到北京上学时,一同长大的范小春,把他送到了火车站。
在火车朝异乡驶去时,杜源被窗外笑靥如花的她,撩动了春心,把脑袋伸出去,大声朝她告了白。只不过,他没能得到她的确切答案。
春心萌动的杜源,还不知道前方等着他的,是充满低落、难熬的大学生活。
由于毫无基础,由于班里的其他同学,都是各地话剧团的台柱子,杜源不仅学习的进度跟不上,自卑也越来越盛。
为了尽快夯实基本功,每天晚上的自习时间,他都会到形体房压腿、练形体。
只是,基本功还能追上去,文化积累却是不啻天渊。夸张地说,他甚至都不知道鲁迅是何许人也,更别提什么哈姆雷特、布莱希特了,以至于他根本和同学聊不到一起去。
这种差距打击得杜源是心灰意冷的,也起了打道回府的心思。
那年冬天,大雪纷飞的一个晚上,他找到表演老师滕岩,声音打着颤,说自己准备过几天回家。
滕岩老师先是把他骂了一顿,让他想想,这样灰溜溜地回去,父母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随后,她又鼓励了杜源,说他声音很好,形象朴实,个头也不赖,只不过还不开窍。等他开窍了,必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演员。
也许只是鼓励,但不承想,却是一语中的。
在滕岩老师的鼓励下,杜源又咬牙坚持了下去。
虽然还没有开窍,但坚持仍然让他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机会。
1980年,大学二年级的杜源,接到了电影《最后一个军礼》的邀约,从此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影视之路,并且邀约不断。
因为个子高大,形象朴实,前来向他邀戏的角色,大都是军人和警察,他也一度被称为“军人专业户”。
1982年9月,25岁的杜源从中戏毕业,被分配到了黑龙江电影制片厂。
此次回去,他还干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向范小春求婚。他的动作很快,求婚、定亲、领证,都在一个月之内搞定了。
1983年6月,女儿杜女出生。
事业顺利,婚姻顺意,杜源的人生,可以说真正地开始变得顺遂。
1989年,杜源带着妻子和女儿南下,到广州军区战士话剧团报到去了。
不久前,他作为“特殊人才”,被特批入伍,实现了从小立下的当军人的梦想。
1991年,成为军人的杜源接演了《新中国第一大案》,出演了剧中的军人林克俭。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地在表演上开了窍。
而开了窍的杜源,对表演驾轻就熟,成为了滕岩口中的好演员。
1992年,杜源接演了电视剧《花开花落》。虽然他在剧中的角色不过是配角,但所收取的酬劳,却是他从事表演行业以来,拿到的第一笔大数额的片酬—— 一万两千元。
待在剧组里的几个月时间里,他只花了两千元。剩下的一万元,在杀青那天,他便立即带回家,交给了妻子范小春。
范小春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兴奋地把钱铺满了整张床。
杜源见她数得开心,逗她:“多少钱?”
“一万块。”
“不对,你再好好查查。”
她一看数目不对,立马把钱收拢,又一张一张地铺开。一旁的杜源瞧着她,自个儿偷着乐。
后来,反应过来的范小春,立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而这也成为夫妻俩在往后的时间里,时常拿出来回味的一件趣事。
进入演艺行业十余载,杜源一路走得稳当,但也有些平淡。
不过,再平淡的生活,偶尔也会起些小风波。
1999年,42岁的杜源,凭借电影《草房子》,拿下了金鸡奖的最佳男配角。这是他从艺十余年来,拿下的第一个特别有分量的奖项。
2000年,杜源突然选择了退伍,转业到了广州市话剧团。
同年,他主演的大型话剧《白门柳》,让无数观众为他的演技所折服。
但真正让他被大众所熟知的,是在2003年播出的九集电视剧《玉观音》。
事实上,当这个剧本找到杜源的时候,他曾想过拒绝,因为此时是年关,他不想为了只有九集的电视剧,到外地独自一人过年。
巧合的是,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女儿杜女,最喜欢的小说就是海岩的《玉观音》,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接下这部戏。
也就是这么一个巧合,让他被无数观众所熟知。
对于开始小有名气这件事,杜源并没有放在心,他向来不觉得自己是名人,也只把演员当作一份正常上下班的工作。
不过,他这般想,却不代表旁人也是如此,尤其还是别有用心之人。
2007年2月1日,有网友向媒体爆料,杜源在安徽巢湖涉嫌“叫X姐”。
两人于1月25日的晚上11点,入住同一个房间;第二天凌晨两点,杜源先行离开酒店。
不久后,独自留下来的女子突然向酒店反应,自己价值上万的手表和价值上千的手镯丢失,要求酒店赔偿。酒店拒绝,随后和女子发生了争执,警方介入调查。
这个报道一经披露,迅速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
而杜源也感觉“快疯了”,他想不明白,当时明明是一些女影迷前来索要签名,怎么到别人的嘴里,性质就变了呢?
对于此事,杜源身边的朋友一概不信,妻子范小春和女儿也觉得甚是离谱。
用杜源的话来说,自己都没戴过一万块的手表,叫个“X姐”也太大手笔了吧?
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无语”;作为片酬全额上交的人,一万元,可能是“天文数字”。
好在,这件事情很快迎来了真相——爆料人反水,称“其他内容都是媒体编的。”
此次事件中的女子,也称酒店“也许是像借此炒作”。
一场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这才落下了帷幕。
除却这一次,杜源往后的生活,一如既往的顺遂和平淡。
2010年,杜源在主演的电视剧《浪漫向左,婚姻向右》里,被发掘出了出演现代家庭剧的潜力。他的角色,开始不再只局限在军人和警察。
就这样,他迎来了事业上的小转折。
2011年,杜源出演了家庭喜剧《金太郎的幸福生活》,饰演剧中王雷的父亲金大柱,由此开始频繁出演家庭剧的“父亲”一角。
随着出演“父亲”的次数增多了,他也成为了“爸爸专业户”。
虽然在此后甚少有男一号的剧本,但对于痴爱表演的他来说,能有戏演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没有戏演的杜源,便宅在家中陪妻子。
他和妻子结婚将近三十年,恩爱如初。他在院子里种下了玫瑰花,每逢情人节,就早早起床,剪下最漂亮的一朵,轻轻放到妻子的枕头旁,附上一张卡片:“老婆,情人节快乐。”
不过,他的这份浪漫,却是得益于一次“血的教训。”
有一年的情人节,杜源觉得妻子的车已经行驶了十万公里了。
也许看到这里,不少人会觉得他会送车。然而,他并没有,而是买了四个轮胎作为礼物,理由是轮胎磨损严重。
范小春看到四个轮胎,当即扭头就走了。
从此,他学会了浪漫。
2015年,杜源的朋友在网上晒出一张照片,并配文“杜老师也有柔情的一面”。照片中,杜源搀着身穿冰敷的范小春,脸上不见笑意,反倒是生病的范小春,笑呵呵的。
在这之后,杜源的工作量开始减少,但并未停止自己喜爱的表演事业。
2022年4月,他参演的古装历史剧《山河明月》开播。
2022年5月22日,微博数量仅有一百条的杜源,突然更新了状态,为近来参与拍摄的综艺《开播!情景喜剧》,做着宣传。
如今,已经65岁的杜源,似乎开始尝试更多的可能性。
曾经在大雪之夜里,饥寒交迫,命悬一线的杜源,或许没有想过,现今的自己俨然成为了人生赢家。
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上戏的高材生,艺名杜宸缘,同时也是一名导演、制片人,名下还有四家公司;
青梅竹马的妻子,和自己携手走过了40年的婚姻生活,与自己相伴了61年的日日夜夜。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这样相濡以沫的婚姻,太过平淡。
浪漫的爱情,应该是擦出猛烈的火花,而后变得轰轰烈烈。
但细水长流、平平淡淡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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