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黄小河
十年间,从温暖的《女孩》到狂野的《狼》,再到“好声音”舞台上这首伤怀的《忽然》,韦礼安曲风多变化,是全方位的音乐人,能写能唱能制作,一张干净帅气的脸,难察觉岁月痕迹。自嘲别人看到脸可能一下子反应不出他是谁,但凡听过他的歌,你的脑海会本能浮现“纯真年代”四个字。
韦礼安在《中国好声音》舞台上
“出道很长一段时间,也有累积一点点年纪,不敢说自己年纪很大,确实有感受一些东西,然后把它淬炼在这首歌里面……”疫情期间,有人把故事拍成vlog,韦礼安把它淬炼成了音符和歌词。
《忽然》单曲封面(2021)
《忽然》的歌词里写道:
忽然之间想通
忽然之间懂了
忽然之间有的
也忽然之间没了
忽然之间恨了
那忽然之间爱的
忽然之间变成
没有灵魂但还活着
在接受记者专访时,他说《忽然》写的是人对命运的真实感受,是尽人事尽天命。
韦礼安1987年3月5日出生于中国台湾,毕业于台湾大学外文系。品学兼优的他2006年因参加华视《快乐星期天》在台湾大学举办的校园歌唱比赛而步入乐坛。
从抒情到摇滚再到电音,他不断拓宽边界,2015年凭借单曲《狼》获得第26届台湾金曲奖最佳作曲人奖。
韦礼安《有所畏》专辑主打曲《狼》获得第26届台湾金曲奖最佳作曲人奖
作为选秀歌手出道,一路拿到金曲奖作曲人,又出现在“好声音”的舞台上,不仅会让导师惊讶,也让很多观众惊呼,“是他!”
其实韦鸟(昵称)的人生状态很有趣,一只脚梦幻在音乐里,另一只脚踏实踩在平凡生活里。
他说,自己多数时间像个局外人。
在他的理解,很多境遇会“忽然”变了,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总会有坚持不变的东西,对他来说,生活和音乐就应该发乎本心,纯天然很有机的事情。
“这是一个最好的让大家听到自己作品的方式。”韦礼安认为,这就是“好声音”舞台最吸引他的地方。
在李荣浩战队和廖昌永战队对战这期,韦礼安成为了打首战的大将,因为有舞台经验,李荣浩希望他能给后面学员打个样。
但,成熟歌手依然逃不掉盲选转椅赋予的紧张感。
韦礼安
“唱第一首歌,我自己都有点儿不敢看……我朋友跟我说,你跟评审讲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在颤抖,我说是吗……可能当下都没发现,确实是真的蛮紧张的,但也有趣,我尽量专心沉浸在歌曲里面,‘好声音’10年了,记得节目刚出来的时候也会跟朋友们开玩笑说,我们来玩一下,你转过去,然后我们唱一下看你要不要转过来。这次真的站上去,心理压力还是蛮大的。来‘好声音’,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历的一种体验,我觉得蛮感人的。”
采访过程中谈到在音乐道路上受谁的影响比较深,韦礼安笃定地说,那一定是父亲。
他记得自己刚考上高中,父亲买给他的礼物就是一把吉他。而父亲的理由也很简单:“男生学弹吉他蛮好的,蛮帅的样子!”
高中时开始学吉他写歌,后来上了大学,那时候唱片公司有来接触问韦礼安要不要当歌手,他想了很久,最后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年轻,姑且一试也没有关系。
这个心理过程回头看来特别好玩,在决定和父母讲之前,韦礼安做了充足思想准备;若爸妈反对,他已经做好抗争和喊口号式的执着面对。可是令他很意外,父母颇淡定的同意了。韦礼安的父母虽然都是高知阶层、大学老师,却并没有按照社会常态反对儿子走上演艺这条路。
“我爸妈就说,好,反正你已经成年了,做什么决定你自己负责就好。他们的最低的底线是说,你不要哪一天穷困潦倒变成我们要养你,你可以养活你自己就够了。我爸妈真的是很棒,蛮开明的!但父母会不会担心?其实也会。”
韦礼安甚至还记得一开始准备要当歌手的时候,父亲还上网去查,登陆类似知乎一样的网站,去咨询“请问怎么样可以当歌手”“我当歌手要注意什么?”还会印好几页A4纸,摘抄后用荧光笔一句一句划重点。
在韦礼安身上,特别能感受到,父母的教养方式是如何影响孩子将来爱的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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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礼安此次来大陆参加《中国好声音》,录制的隔离14天vlog(00:09)
不过谈到自己性格上需要调整改进的地方,作为一个专注的音乐人,韦礼安认为私下里“比较自我中心一些”,有时候会忘记身边的人的感受。
他也觉得这或许跟家庭教育有关,父母虽然某方面很开放,但在某一些情感表达上,还是比较含蓄一些。“所以我可能那方面也是受影响,把那些情感放在音乐里面,听的人就会懂。”
当然,含蓄的韦礼安也有不一样的另一面,比如经常会在社交平台发夜宵文,晒好吃的。
他解释说,一开始没多想,因为工作的晚,就会不正常的吃晚饭,“下班了,至少要吃个好吃的东西,为了自己”,可是图文一发,有人就在骂,这个点儿了还发这个。韦礼安看到这个反应,就更想继续发了,“这大概是我调皮的一面,也喜欢开玩笑。”
韦礼安告诉记者,最近拿手菜就是炖鸡汤,得到了很多同事的认可,“鸡、香菇、大蒜,然后加点盐巴,白胡椒,简单、蛮清淡。”
喜欢晒吃
【对话】
变回单纯的音乐人
澎湃新闻:成名歌手重回竞技舞台要放下包袱,对你来说,那个包袱是什么?
韦礼安:应该不是包袱了......有点想转换一个身份。
我做歌手蛮久了,也是创作人又是制作人,所以想要放下所谓的艺人或歌手这个身份,变回单纯的音乐人,用一个音乐人的身份来参加这个节目,我自己蛮享受的。
从入行一直到现在,好像自己心态上也都一直还保持着某种局外人的角度,多少有点抽离,自己还是融入在生活里面多一些。
澎湃新闻:我看到在后台其他学员都争相和你合影。
韦礼安:我也是蛮受宠若惊的。我知道我的歌曲在这边传唱度有,但可能大家都不太认识(我的人),没想到到后台大家都对我蛮好的,真的还挺开心的,也跟他们说不用叫老师,跟大家一样,就一起好好在舞台上面唱歌,好好切磋。
韦礼安
澎湃新闻:亲人朋友听到你来“好声音”会有哪些“声音”?
韦礼安:最有趣的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一句话没说,他们想说儿子就又是出去工作,但是他们也都给我鼓励,我跟他们说我今天要录音,然后(他们)说,那你加油。
反而是我的朋友们比较兴奋,我上的那期播出后,就收到很多讯息,说很喜欢这歌你要加油!因为其实来“好声音”之前,我几乎没有跟任何人讲,播出以后大家才来加油。觉得心里多了一颗定心丸了,大家都蛮支持。
澎湃新闻:盲选为什么会选择这首《忽然》?
韦礼安:在疫情期间比较长时间关在家里面,于是尝试跟之前、跟自己对话,会有很多灵感。
我们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有时候当你做事情到达终点,会发现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人和事都有想象破灭的时候,会有某种顿悟的感觉,有点悲伤和无奈的情绪,写的是人对命运的真实感受,就是尽人事尽天命。
很多事情无法控制,突然间就是看清了这件事情,当然也可以转化成正面的思考;经过历练,想通跟懂了都是一些成长的动力,就突然之间想通了就长大了。
韦礼安加入李荣浩战队
澎湃新闻:花了多长时间创作《忽然》?
韦礼安:一开始就是歌的第一句的旋律,后面也蛮快的,因为当时写的时候没有什么很大的目的性,觉得这个旋律很棒,然后可能搭配这个主题可以怎么发展。
我记得有刺激我的灵感,可能算是某些电影配乐,比如《盗梦空间》,会思考可不可以把那样子的某一种画面感加到歌曲里面,或者比较东方的元素,蛮像我们传统水墨画的那种感觉,有很多的留白、很多的想象空间,你可以套用到很多人的经验或者或是体验。
小时候就想要成为一个全方位的音乐人
澎湃新闻:为什么这些年曲风变化很大?可以见到你在音乐创作中的不同方向的探索。
韦礼安:对于音乐,我有时候比较喜新厌旧,喜欢尝试新的东西,从第一张专辑就很想做各种的尝试。记得小时候刚开始写歌的时候,会给自己一些目标,比如说我写了一个民谣的抒情歌,下一首我就要想写一个摇滚的,再下一首写一个放克,就是给自己一些不同的挑战,觉得这样蛮有趣的。
小时候就想要成为一个全方位的音乐人,不单纯只是一个歌手。想要当制作人,各方面的东西都要了解得透彻,呈现在音乐作品里面,每张专辑都会想说我可以再给自己一些什么挑战,如果一直在做同样的东西,会觉得有点无聊枯燥,所以有一些新想法的时候,我都会很有动力想要去完成它。
比如说去年我的新专辑里面就有一个新的概念,就是如果做很大量的声音的采样,把我生活当中的声音都放进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多元性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我充满好奇心。
《韦礼安首张同名全创作专辑》CD封面(2010)
澎湃新闻:你好像一个科学家在实验室里做音乐。
韦礼安:对,我好像是哎。当然我也会有感性的时候,也是有听朋友的故事写的歌,但我可能从朋友那边得到灵感,开始写歌的时候,我的理性就占主导了,比如说我和弦怎么用会比较有趣,比较热衷于分析,有道理……你是第一个这样形容的人。
澎湃新闻:我觉得你的歌比较适合插耳机听,在唱片里可能更会凸显所有的音质和巧思,竞技舞台上会有点吃亏。
韦礼安:其实主要是跟荣浩老师讨论过了,他觉得这首歌很不错,他参加了“好声音”三季节目,应该是蛮了解哪首首歌比较适合,我们就试试看,我的角色就是负责上台把歌演绎好。
澎湃新闻:今年“好声音”原创歌手多了很多,而且有些还是兼职玩音乐,也做得很好,怎么看现在年轻歌手的变化?
韦礼安:以音乐产业的一员来说,这是非常乐见的事情。原创音乐已经到处落地发芽,蛮蓬勃的!新时代的小朋友们才十九二十岁,写歌可以写成这样,唱成这样,我十九二十岁的时候,我都办不到,后生可畏,我真的蛮期待他们以后还可以再端出什么样新的作品来。
韦礼安首张个人EP《慢慢等》(2009)
世界上传唱度最高、最难写的歌曲其实是儿歌
澎湃新闻:很多歌手喜欢找你的歌来翻唱,有些听众也是从别人那里先听到翻唱再回来听你的原版,会有点遗憾吗?
韦礼安:不能讲遗憾了,应该是一开始比较纳闷,怎么会这样?!也是蛮好笑的一件事情,我记得自己刚出道那时候,好像现在也是抱着这样子一个理念:我自己的终极目标是,我写的作品传唱度很高,甚至像儿歌。其实你不觉得,世界上传唱度最高,最难写的歌曲其实是儿歌,几乎每个人都会唱,对每个人来说影响都很大,这种歌最难写。
儿歌也有这个特征,怎么哼你都记得,但不记得是谁写的或者是谁唱的,作品被留下来,你记不记得我这个人其实没有关系。
但出道久了,才发现说这样子不行,尤其在流量时代,人还是得让大家认识。他们翻唱我的歌,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很喜欢这些歌,我形容我的创作像我的孩子,大家喜爱,因为这样我甚至更有一些成就感。
现在透过“好声音”的舞台,大家发现原来写这首歌的人长这个样子,突然间连接在一起,我觉得也是一种缘分,很好玩。
《请你嫁给我》单曲封面(2020)
澎湃新闻:因为传播渠道的改变,现在有才华的人容易红,也很容易就不红了,一浪一浪太过于瞬息万变,作为一个制作人你怎么看?
韦礼安:不管是前辈或是同行,大家都感受到整个产业的转变非常的快速和剧烈,而且是越变越快,简单来说,比如说曲风的流行,可能以前10年一个循环,后来5年,现在好像越来越短,两三年又不一样了,一年也有可能。
我自己觉得,以前那种流行天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分众已经很明显,听众喜好不同,没有主流和小众了,喜欢什么就去听什么,就只是一个现象。
对于音乐制作人来说,就更不一样了,以前生产和投入是看得到市场反馈的,现在大家也都还在摸索中前行。但我觉得终究还是要回到事物的本质,不管是用任何的载体听,你听的终究还是音乐,还是作品,所以我们还是专心把自己的作品做好,做积累。当大家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因为你累积了一些作品,就可以慢慢去聊。
现在有些歌火得也莫名其妙,比如阿肆的《热爱105 ℃的你》,一首2019年的作品却在2021年火了,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规则了。如果今天有人来跟你说,我跟你讲音乐,你就是要写什么歌会红……那这个人他应该是算命的。
没有规则,是好也是不好,不好是因为所有人都没有一个方向,好的地方在于,也不用想了,自己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我觉得听众也很聪明,你的创作有无热情,他们都听得出来的,或者是你有没有用心在。
比如说我写《忽然》这首歌,我真的很有那样子的情感,包括在“好声音”舞台上面的表演,整个人也是很投入在这个情绪里面,我觉得听众跟观众都是有感受到的。
澎湃新闻:你曾和李荣浩一起竞争过“金曲奖最佳作曲人”,在“好声音”节目中,又最终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的导师,这个缘分很奇妙呀!
在Battle阶段,李荣浩派韦礼安第一个出战,因为他觉得韦礼安舞台经验丰富
韦礼安:音乐圈大家平常联络得可能不多,荣浩最近也发了新专辑,也都在远方互相关心一下,这也是一种相互砥砺,就想说,荣浩又做出什么新的东西,他很棒,我自己要再加油,所以这次又可以再碰到一起,蛮开心,我认为音乐人都蛮性情中人!
澎湃新闻:虽然没拿到奖很遗憾(《Sounds of My Life》入围最佳华语专辑奖),对这届金曲奖有什么想说的?
韦礼安:当然没有得奖会有些可惜,因为少了一个给所有参与专辑里面的工作伙伴一些肯定,但他们就是我心目中最佳了。去年发专辑的时候,心里目标是只要可以把这张专辑发出来,我就非常无憾了,对任何其它奖项当然心存感激,也都算某一种锦上添花。
这张专辑是很任性的一张专辑,因为它非常个人,但发行之后反而很多人觉得很有感触。我觉得能够做到,让大家看到韦礼安有成长,有改变又没有改变。扪心自问,对音乐的初心,我觉得我应该是有做到,既然评审已经看到了,有没有拿奖,对我来讲,也没有那么在意啦!
还有一点,没有拿奖,心里就想说,老天爷肯定是希望我再继续加油,好好鞭策我再让我做出更好的东西。
责任编辑:张喆
校对:栾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