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驴技穷”的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出自柳宗元的《黔之驴》,但或许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与《黔之驴》同属于一组的还有两篇寓言故事,分别为《临江之麋》和《永某氏之鼠》。
这三篇文章都出自柳宗元的《三戒》,虽然各自独立,但主题却有很强的关联性。
《三戒》中第一则寓言名为《临江之麋》。
是说临江县有个人在打猎的时候,捕获了一只幼小的麋鹿,想要蓄养。家中一群猎犬见到之后,表现出了垂涎之意,结果被主人呵斥。群犬畏惧主人,只能忍受着肚里的馋虫,与之嬉戏。
就这样,麋鹿逐渐长大了,甚至它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为所见之猎犬都是自己的好朋友,于是越发放肆,猎犬们惧怕主人,只能虚与委蛇。
三年之后,麋鹿外出见到了其他的猎犬,以为它们与自己所见者是同类事物,走过去想要与之嬉戏,结果被群犬猎杀分食。
柳宗元在这则故事的结尾并没有发表议论,只是简单地说“麋至死不悟”,它到死都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二则寓言就是《黔之驴》,这篇文章与“黔驴技穷”的成语其实还是有些出入的,主题并不在此。
驴子因为体型较大,老虎见到它最初也感到畏惧,甚至听到它的叫声便落荒而逃,但在发现除了声音奇怪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影响,再次试探的时候,驴子怒了,开始尥蹶子。老虎这才发现,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
柳宗元在这则寓言后面有一个议论:
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是说,这个驴子体型、声音都足以唬人,如果最后不把自己的技艺亮出来,老虎最终也不敢去招惹它。
表面上是为驴子感到惋惜,但实际上是对它进行嘲讽,这个驴子的形象是有所指的。
第三则寓言名为《永某氏之鼠》。
话说,永州有一个人非常迷信,生怕犯了忌讳,因为生肖属鼠,所以就不愿意伤害老鼠。于是乎他家里的一切用具都被老鼠破坏了。
非但如此,老鼠之间还互相转告,将这个人的家当成了乐园,以至于衣服被老鼠损坏,吃的东西也都是老鼠吃剩的。甚至这些老鼠在白日里就敢公然聚会,互相打闹。
几年之后,这个房子换了主人,但老鼠依然把这里当成乐园。新主人见此感到很疑惑,为什么老鼠敢这么猖獗呢?于是就出了狠招,找了几只猫,同时也雇人灭鼠,除此之外还密闭房屋,用水将老鼠洞封死,最终将它们赶尽杀绝。
在文章的结尾处,柳宗元以嘲弄的口吻说道:这些老鼠还真以为能一直吃饱了便胡作非为吗?
柳宗元为什么要将这三则故事放在一起组成《三戒》呢?他在讽刺当时社会上的三类人。
在《三戒》文章的开头,柳宗元明确表露了写作这篇文章的目的,而这也往往是被后来人学习的时候所忽略的。
柳宗元写道:
恒恶世之人,不知推己之本,而乘物以逞,或依势以干非其类,出技以怒强,窃时以肆暴,然卒迨于祸。有客谈麋、驴、鼠三物,似其事,作《三戒》。
很明显,柳宗元用这三个动物的故事讽刺了三类人,而这三类人的形象并非我们今天所认知的那样,他们的出现有一定的社会背景,不能完全以现在的观念来推敲。
那只被猎犬分食的麋鹿,指的是“依势以干非其类”者。
猎犬出于本能想要吃掉麋鹿,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因为惧怕主人。也就是说,麋鹿之所以任性妄为,敢于冒犯猎犬,是因为受到了主人的庇护。
柳宗元表示,那些倚仗他人势力胡作非为者,一旦失去庇护,下场便会极为凄惨。就像今天的“熊孩子”,家长舍不得教育,社会便让他成长。
那只被老虎吃掉的驴子,指的是“出技以怒强”者,这个指向性比较明确。
柳宗元在写作这三则寓言的时候,正是其被贬谪永州之后,经过了一系列的斗争,所以这则《黔之驴》很大可能是影射敌对势力的。
讽刺的是那些外强中干的“叫驴”式人物,自身无才无能,偏偏还要逞“能”炫耀,结果难免原形毕露。其所指的自然就是那些尸位素餐者,能力不足,却爱指手画脚。
那群被消灭的老鼠,指的就是“窃时以肆暴”者。
这群老鼠之所以能如此放肆,是因为遇到了一个迷信的房主,这是一个非常偶然的事情,但老鼠却将之视为“机会”。
可见,这篇寓言讽刺的就是当时社会上的那些猖獗一时的丑类,柳宗元认为这些人的好日子只不过是运气罢了,一旦条件稍有变化,他们必然不会有好下场。毕竟贪恋“饱食无祸为可恒”,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值得注意的是,柳宗元《三戒》里提到的这三种弊病,并非不能集于一人之身,他们之间往往是有交集的,只不过在寓言里被单独放大了某一方面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柳宗元会将这三个故事统一在一篇文章之中,并为之统一作序的缘由。也意在提醒读者,时刻以此为戒。
所以后人评价其为“鸡人早唱,晨钟夜警,说其解颐,忘其猛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