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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民国,人们说,那是一个极致浪漫又极致悲情的时代。
听闻爱情,十有九悲。
但对于白薇来说,她这一生都如黄粱一梦,一生怅惘,一生悲情。
辛亥革命的爆发,使得全中国上下掀起了解放思想的热潮。可那个时代的女性,依旧被腐朽的思想所束缚。能冲破囚笼,去寻找个性和解放的进步女性少之又少。
而白薇,正是这不断求索,不断与命运做抗争的伟大女青年里的一个代表。
白薇原名黄彰,出生于1893年的湖南省兴宁县。
白薇的父亲黄晦曾经留学过日本。按理说,黄晦应该思想开明,但上千年的封建思想太过顽固,犹如幽灵般在很多人的骨子里阴魂不散。
黄晦仍然主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是没有权利做主婚事的。
给女儿包办婚姻,不管女儿是否喜欢,是否幸福,也不管对方是否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9岁那年,白薇随同母亲一起去看戏,相貌出挑的她在人群中很扎眼,一下子就被在场的一位妇人看中。
戏班子散场后,这位妇人自来熟地请白薇母女吃面,想要替自家儿子讨要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做媳妇。软磨硬泡下,白薇母亲竟然草率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白薇悲惨的人生由这门荒唐的婚事而起,谁能想到,一个书香世家女儿的婚事竟然因为一碗肉汁面便被敲定。
从小受到新思想的启蒙白薇,面对父亲的迂腐,清楚地知道,她一定要反抗,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婚姻。
于是白薇想尽各种方法逃婚,可父亲不但不站在女儿的一方,还要帮助婆婆,想尽各种方法,将白薇送回婆婆家。
14岁那年,还没读两年书的白薇被迫辍学回家。那段时光对她来说无疑是黑暗、压抑的,16岁的白薇正式嫁进这户人家,开始了自己不堪回首的“婚姻生活”。在她的记忆里,丈夫和婆婆对她除了用蛮横的语言攻击,就是用残忍的手段殴打。那时候,她的身上都是伤,旧伤未好,新伤已来,她时常拖着浑身带血的身子躲在河里避难。
有一次,白薇不小心看见了婆婆和别人偷情。这下,寡妇哪里受得了,硬是咬断了白薇的脚筋。
这样的日子白薇再也受不了了,逃跑数次,被抓回来又是一顿毒打。
而她也并非是逆来顺受的女孩,丈夫与婆婆殴打她,她用凌厉的目光回击他们,决不妥协。
于是某天,趁婆婆与丈夫不在家中,白薇逃跑了。
她逃到舅舅家中,舅舅看她面黄肌瘦又遍体鳞伤,十分心疼,便收留了她。后来又帮助白薇进入湖南女子师范学校学习。
可就在毕业的前一天,她的父亲带着一帮亲戚堵在校门外,怕她毕业后去更远的地方。
一想到回去又得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白薇没有办法,再次选择了逃跑。在同学的帮助下,白薇从厕所的粪道里跑了出来,带着一身的污垢,再次踏上远途。
当时她身着一件单旧布衣,口袋装着6块银元,白薇登上了一艘开往日本横滨的船,登岸时,白薇身上只剩两角钱,之后他辗转到了东京,此时的白薇已身无分文。
(影视剧中的白薇)
独自一人闯荡异乡的白薇,要打各种零工。甚至挑夫这样的苦力活来养活自己。
尽管生活如此艰苦,白薇还是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当时日本女子最高学府——东京御茶之水高等女子师范学校,生活上的种种磨难和经历此时化作了白薇的书写灵感。
1924年,白薇遇见了杨骚。白薇不知道的是,她心仪的杨骚此时爱恋的女子是凌琴如。凌琴如知道了高大帅气的钱歌川看上了她,马上舍弃杨骚而投入了钱歌川的怀抱。
单相思让白薇痛不欲生,失恋的杨骚自杀过,也荒唐颓废过。失恋的白薇以为这个小弟弟只是单纯的失恋,用她女性全部的柔情为杨骚疗情伤。没有想到,痴情的湘妹子白薇从此陷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爱情泥潭。那时的杨骚24岁,而白薇已经30岁。
那一年里,他们互谈心事,分享创作心得,白薇也在那段时间达到了创作高产期。《去,死去!》(后更名为《打出幽灵塔》)、《革命神受难》等作品,都是在那时写出的。
而鲁迅更是将两人的作品引入了国内,引来好评如潮。许多人说,他们是在异国的萧红和萧军。远在日本的白薇听到这样的话,苦笑着摇摇头。
此时,杨骚已不告而别,回到国内。后来写信告诉白薇,他没办法忘记前女友,想要与白薇一刀两断。面对这些白薇显然是无法接受的,便追到了国内,想要当面质问,可谁曾想,杨骚为了躲避跑回了老家,对白薇避而不见,妥妥的渣男作风。
几个月后,杨骚去了新加坡当教员,白薇的信又如狂风一般一封一封席卷而去,杨骚十分烦躁,为图清净,杨骚回信一封,信中这样写道:“我是爱你的呵!信我,我最最爱的女子就是你,你记着!但我要去经验过一百女人,然后疲惫残伤,憔悴得像一株从病室里搬出来的杨柳,永远倒在你怀中!你等着,三年后我一定来找你!”
然后,就是这样的千古奇葩理由,白薇竟然同意了。
在这期间,白薇希望自己能用笔墨对于当下的一些现象进行鞭笞。1926年,白薇已经踏进了文坛积累了一定名气,被称为“突然发现的新文坛的一个明星”。陈西滢将白薇的《琳丽》与郁达夫的《沉沦》、鲁迅的《呐喊》并列入《新文学以来的十部著作》。
当时许多文人名家都聚集在上海,很多知名杂志也在那里开办。
白薇定居上海后不久就和鲁迅相识,她的经历和才华十分打动鲁迅。
白薇的话剧《苏斐》在《小说月报》和鲁迅主编的《语丝》上发表,受到了鲁迅先生的关注。鲁迅第一次见白薇时说:“有人说你像仙女……”毫不掩饰对白薇的欣赏。
“仙女般的女作家”白薇在鲁迅的亲切教诲下,走上革命文学创作道路,成为“左翼作家联盟”的早期成员。
1927年,经历了100个女人的杨骚再次与白薇重逢。同时,更加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次杨骚表现出了万分的真诚,声称自己已经同其他女人断了来往,只想要和白薇厮守终生,面对这样的甜言蜜语,白薇也开始动摇,以为杨骚是真的为自己浪子回头,使得两人旧爱复燃了。
此时的杨骚染了一身的花柳病,白薇没有丝毫嫌弃,任由杨骚传染给她一身性病。
但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恋爱状态了,因为杨骚与凌琴如的爱情死灰复燃。这让白薇更加痛苦,甚至直接找到凌琴如进行讨伐。
“爱弟,我非爱你不可,非和你往来不可,你要尊重我的无邪气,不要把我无邪气的可爱的灵魂杀死。”
这是白薇在写给杨骚的情书中的一句话,由此可以看得出来,白薇不但大胆而且强势,她直接表明:我非要爱你杨骚不可,你不能回绝。
她与杨骚选定了良辰吉日并通知了四方的朋友们。男女双方二人打算大办婚礼。
为了杨骚,白薇真的是委曲求全,什么都能原谅,也什么都能接受,她以为这一次杨骚真的痛改前非,真心地要与自己一起成婚,白头偕老。
婚礼前一天,白薇兴高采烈地和杨骚拍结婚照,两人一起做了很多事,他们广发请帖,张罗预订酒席,还邀请了很多文学界大咖,譬如鲁迅,譬如其他的文坛大家。
但是在结婚当天,精致打扮一番的白薇在婚礼现场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杨骚。杨骚早已逃婚了,而白薇却成了笑柄。
杨骚这一次的离开,无非就是尝到了甜头,急着奔向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死性不改,令人恶心。
杨骚是爽了,解决了生活窘迫问题,就把白薇如同一个物件一样随意丢弃,害得白薇像是一朵枯死的玫瑰,没有半点生机。
在这一刻,白薇才终于醒悟。面对后来杨骚对她的再一次示好,她断然拒绝了,终于结束了这一段“孽缘”。
但是,白薇也没有再结婚,自我放逐,努力工作麻痹自己。
在九一八事变时,还躺在病床上的白薇带病写出了抗日剧本《屠刀下》、《塞外健儿》还有长诗《火信》。
病情好转之后,还亲自到伤兵医院去看望伤兵,做思想工作,宣传抗日。
白薇的大部分收入,也都用来接济失业以及贫困的女工,还为援助东北人民四处奔走募捐。
在战火肆虐的情况下,白薇孤身前往武汉和重庆,继续自己的革命创作工作。虽然生活艰苦,可她笔下的文字总是充满希望,充满斗争的热情。
1945年,毛主席亲自前往重庆谈判,在周公馆见到了白薇。在那里,毛主席不住口的赞叹:“我经常记起你,丁玲和你是我们湖南的女作家。”
1975年,白薇因病封笔。
1983年的夏天,为了给父亲写传记,杨骚的儿子杨西北来到和平里的那座旧楼,前来拜访白薇。杨西北没敢挑明身份,只是说自己是从福建漳州来的。
白薇看着这个年轻人,轻轻笑了起来,有些艰难地牵扯起脸上的皱纹儿,轻轻地说,“我从前的爱人也是漳州人。”
过了一会儿,老人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有这个爱人。”
1985年,白薇的作品在湖南出版社出版。
白薇病逝于1987年,一身伤病,活到94岁高龄。她的一生,没有在情感上找到可以停泊的家,这也是她为什么到了生命的终了,依旧觉得人生是苦的,她称自己是“三无”女人:生无家,爱无果,死无墓。她的付出没有换来幸福,无儿无女,孑然一身。
为了纪念她对文学的贡献,老家用“白薇”命名,建起了文化广场。
命运是不公平的,白薇已经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去热爱这个世界,但是世界却并未善待过白薇。她曾经从悲哀中走来,最后却又回到悲哀里,也曾落落大方,最后还是形单影只、孤独终老。虚无就虚无、过眼就过眼,也许人生本就是如此,坎坷多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