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之死,《三国志》这样记载:“十七年,董昭等谓太祖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张殊勋,密以咨彧。彧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太祖由是心不能平。”“太祖至濡须,彧疾留寿春,以忧薨,时年五十。”
自古及今,史家对荀彧的评价多属颂扬和称赞。《后汉书》本传论荀彧之死是“杀身成仁”:“方时运之屯,非雄才无以济其溺,功高执强,则皇器自移矣。此又时主不可并也。盖取其归正而已,亦杀身以成仁之义也。”
裴松之注《三国志》论荀彧之死是“全大节”,“任重道远,志行义立”:彧岂不知魏武之志气,非衰汉之贞臣哉?良以于时王道既微,横流已极,雄豪虎视,人怀异心,不有拨乱之资,仗顺之略,则汉室之亡忽诸,黔首之类殄矣。
夫欲翼讚时英,一匡屯运,非斯人之与而谁与哉?是故经纶急病,若救身首,用能动于口中,至于大亨,苍生蒙舟航之接,刘宗延二纪之祚,岂非荀生之本图,仁恕之远致乎?及至霸业既隆,剪汉迹著,然后亡身殉节,以申素情,全大节于当年,布诚心于百代,可谓任重道远, 志行义立。”
孙明君先生认为,荀彧拥护曹操重造天下的大业,并建立了赫赫功绩,同时他与旧王朝之间在情感上又有藕断丝连的联系,封建伦理纲常礼教的阴影亦笼罩在他的心头,让他以挣脱,于是他在困惑中、在矛盾中、在两难中告别了人世。愚意以为,荀彧由明道至于殉道,一路走来都是坚定的,从“知天命”到“顺天命”,再由“顺天命”到“知天命”,他成就了一位贞良之臣在乱世更迭之中的华丽人生。
荀彧者,心忧天下,匡扶汉室,守人臣之道,可谓仁义;克己修德,宽仁待人,复汉家官仪,可谓守礼;腹藏良谋,去袁投曹,明天下大势,可谓智勇。这样的性格品质集中在一介文士的身上,直教人敬仰而兴叹:文若,何尝文弱?一身铮铮铁骨傲立于世,既不与汉臣一起沦为平庸,又不比魏臣唯曹操马首是瞻,这也注定了他要独行,或许有同行之人,可大多已逝或失去了自我。他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他自己认为对的路,也是后人所景仰的路。
“春风天远望不尽,故国路遥归去来。”荀彧之殉,乃为殉道,荀彧死而道统愈衰。荀彧的逝去,对于曹魏来说,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是辅保汉室,忠于天子的时代的终结。维系曹魏与汉室的绳索一断,汉王朝真正地有名无实。
此后曹魏壮大,孙吴、蜀汉日渐稳固,三国鼎立的时代到来了,英雄辈出,文人之风亦大变,礼法纲常亦为之不存,此间所谓的清平,也只是一隅,只是昙花一现。还有多少人,记着这个忠于汉室、为民请命的身影呢?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在我眼里,荀文若这个瘦弱的身影高大坚毅,“王佐之才不在名,自秉忠贞心”,他选择的是坚守理想的路,永远值得我们敬重。